而最醒目的,还是他嘴角两侧的伤疤,几乎要裂至耳根。
——是害死露白母亲的罪魁祸首之一,地痞王大。
押送的锦衣卫也同时注意到了他们二人,连忙停下脚步上前行礼:“见过四殿下,应百户。”
瞥了眼仍定定望着王大的沈莺歌,沈兰措心生疑惑。
“你们这是……”
“回四殿下,他们是与刘思邈一案有关的犯人,我等领九千岁之令送他们入宫受刑,只是没想到会在此巧遇贵人,污了四殿下眼目是我等之过,望殿下恕罪。”
听到这话,沈兰措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倒也没打算追究。
沈莺歌从刹那的惊诧中回过神来,问道:“受刑?受什么刑?”
“这……”锦衣卫欲言又止地看了眼沈兰措,见对方没阻止,才解释道:“回百户大人,是宫刑,待他们受刑后便会各自送去二十四衙门当差。”
——二十四衙门乃是专为侍奉皇室之人而设立。
分为十二监四司八局,涉及了皇宫内大大小小的各处事务,其中以司礼监为首,权利最大,司礼监首位的掌印太监甚至有“内相”之称,手中更是握着“批红”部分的审核盖印之权。
而其他衙门有负责采购材料的,也有伺候各宫主子起居饮食的……因此,可以说上至国家社稷,下至浣衣膳食,处处都有他们的存在。
几句话的功夫,似乎已经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其中有几人悄悄抬眼朝他们看了过来。
这些人没有与刘思邈等人一起被斩首,是因他们本就是案件中的边缘人物,罪不至死。
皇恩浩荡,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留他们一命进宫为奴,也算是弘光帝法外开恩了。
而自从沈莺歌在诏狱中废了王大的手脚后,锦衣卫也没再拉着他去受刑,只将人丢在阴暗牢房中,任其像一滩烂泥般苟延残喘。
他求生无望,求死不能。
锦衣卫不仅不再给他上刑,还日日让人用汤药吊着一口气,严加看管,以防他寻死。
在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中,王大早已成为了一具整天只知浑噩度日的行尸走肉。
他本以为自己就会这样一直在狱中待下去,直到腐烂发臭,可谁知突然有人来狱中提人,勉强清理出一副能见人的模样后便将他带进了宫。
没人跟他说过进宫做什么,他也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随他们折腾。
直至现在,不远处的谈话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王大虽不在乎,却无法阻止那话音不停地往自己耳朵里飘,于是他便听到了三人话中的几个关键字——“应百户”,“宫刑”。
他的双眼倏地睁大,青黑眼眶与爬满血丝的眼球叫这一瞪,顿时有些吓人。
“你们说什么?!什么宫刑?他们在说什么?”
像是突然疯魔了一般,他一把拽住面前的人连番追问,那人没有防备,一个不小心,直接被他扯得摔倒在地。
“老实点!”
旁边看押的锦衣卫大喝一声,三两下就将王大摁在了地上。
他像一条濒死的鱼,不断扑腾挣扎,本就有些松散的发髻被挣开,盖住了他布满恐惧的双眼。
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进宫面临着什么,不愿意的早已自戕而亡,如今来到这里的哪个不是心如死灰,谁还有心思去给他答疑解惑。
但即使不解释,王大也已经明白了。
须臾之间,一些曾被他弃如敝履,不屑一顾的画面突然闯入脑海。
如同一根坚硬锋利的钢针,狠狠刺入大脑,让他于这穷途末路之时生出了一丝属于人的痛觉。
他忽然想起当初绑架露白母亲,将对方关在柴房中欲行不轨时,她也是这样挣扎的。
她尖叫,哭喊,求饶。
可那些拼了命的挣扎,他轻而易举就能降服,更何况他们人多势众,根本由不得她选择。
正如现在被锦衣卫摁在地上的他一样,绝望又无助。
在被恐惧淹没的瞬间,王大透过凌乱的头发看见一双干净整洁的皂靴站到了自己面前。
沈莺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方才与他们交谈的锦衣卫在一旁连连请罪:“是我等看管不力,惊扰了二位!”
看到这一幕,沈兰措暂时按捺住前行的脚步,朝那忽地变了脸色的锦衣卫百户投去探究视线。
他想知道,连之前好意出手相救却被他平白数落一顿都能以德报怨的人,为何脸色会这般冷得吓人。
王大顺着面前的皂靴缓缓向上望去,看到了沈莺歌冷漠肃然的脸。
一丝希望陡然从他眼底闪过。
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堆起一脸谄媚讨好的笑容去蹭对方的靴尖,却被沈莺歌不动声色地避开。
“大人!应大人!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只要你能救我,以后让我干什么都行!当牛做马,我绝无二话!”迎着对方冰冷的视线,他却浑然不觉:“对,对了!你不是想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我都可以告诉你!我们没有碰她,她是自尽而亡的!”
王大状若疯魔,又哭又笑,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狼狈至极,哪还有之前半分的猖狂之色。
他的脸上沾满了宫道上的尘土,嘴角伤疤被蹭裂开,血色蜿蜒而下。
“你相信我!我之前都是骗你的!我们真的没有动她,她是咬舌自尽的!”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沈莺歌的神情却并未有半分动容。
就在锦衣卫准备强行将人打晕带走时,她终于开口:“他是送去哪的?”
一旁不明情况的锦衣卫踌躇片刻,上前低声道:“这人九千岁特意叮嘱过,说要送去浣衣局。”
浣衣局乃是二十四衙门中最艰苦的地方,多是不受主子待见又年事已高的老太监最终的归宿。
这些人在宫中蹉跎一生,沦落到浣衣局也是怨气冲天,刚进去的新人若是没点手段,被整死的大有人在。
看来容久是故意让他去那里受罪的了。
沈莺歌的目光最后在王大身上停留了一瞬,半个字都没留下便转身离开。wWW.ΧìǔΜЬ.CǒΜ
路过带头的锦衣卫面前时,脚步顿了一下,轻声道:“那就依令行事吧,此人与我有些渊源,你让他们‘好生招待’。”
在宫中行走的人哪个不会察言观色,锦衣卫立即明白,这犯人看来是与应百户有旧怨。
容久只吩咐了他们带人受完刑后送去浣衣局,并未叮嘱其它细节。
虽说现在人们私下都在传,面前这位御前新贵与九千岁不合,但左右他们在此事上的想法并不相悖,应下承个人情也无妨。
锦衣卫当即拱手道:“是,应百户放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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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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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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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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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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