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瞳在白子墨他们走后,急切地跑上前去,扶起神情有些萎靡,单膝正保持着最后跪落姿势的常泰。
战斗结束的异常快,常泰和章鉴,前者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本就被拿下,后者却是有实力但却无心反抗。所以,此时的他们,身上到是衣裳整洁,细看之下,除去青得发紫的脸色,好像看不出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
“瞳小姐,老夫没事。”常泰站了起来,他周身的经脉被暂时封住了,魂力根本无法流转,但好在,那些人并没有下重手,只是控制住了他,没有以魂力损毁他的经脉。
大庭广众之下,丢了这么大的脸,常泰和章鉴两人却都没有选择马上离去,反而各自带着他们的人,在空余的两桌中坐下。
争吵和纷挠不过是插曲,打碎的椅子也早有侍者换了副新的,桌上也摆上了新鲜的茶水。但被破坏的心情却不是如同雪霁消融,烟云飞散的逝去。
常泰看着新摆上来的椅子,眼中时怒时愁,他的眼中初时蕴含火光,似乎像是九天之上绽落的雷霆,欲汹涌而出,只是最终,忧虑和思索取代了愤怒。冷静下来后,常泰的脸色愈发地变寒冷漠然,在一片噤若寒蝉,听不见呼吸的沉默中,常泰面无表情道:“朝铭,你为什么要出手?”
听见常泰的问题,虽不清楚老者会愤怒到何种地步,而他又会受到何种的责罚,素衣少年仍站起身来,不卑不亢道:“常老,今日之事,是朝铭冲动了,朝铭向诸位赔罪。但朝铭绝不后悔今日自己所为之事。那人率先强抢我们的位置,目中无人。而身为魂者,如果凡事都要去忍让,毫无血性,那又为什么要去走这条注定会伤痕累累的路了?“
听见朝铭的解释,一旁憋了一肚子气的宁奕,单掌怒拍桌面,终于爆发了:“贱民!你还敢说!要不是你,我和常叔岂能受此大辱!”
常老尚未置可否,宁奕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一声呵斥却率先传入了朝铭的耳中。闻言,朝铭没有被宁奕言语中的羞辱和贱骂冲昏了头脑,他知道宁奕是少城主,身份高贵,平时一路之上,可不太待见他们这几个底层的武者。
但此时,他还是不禁眉头一皱,目光凝聚而起,他已经够大度的了,之前三番两次地被宁奕挑衅,但他都看在宁瞳的面子上,没有争辩什么,忍了下来。如若不然,他早就想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狗屁少城主。
忍无可忍,便无需再忍!但这次,却是有人抢先一步了。因为朝铭刚准备开口时,就听见一声怒声斥责!
“住口!宁奕!今日的你,让我,太失望了!”
斥责之中冲满了深深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灰意冷。
“常叔!我...”
“住嘴!宁奕。我原本以为,你只是少年心气,有些傲气难免自然,但今日你的表现,却完全不是这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使你成为了现在这个样子。说来你的傲慢,也许与我对你的放纵有关,这么看来,我也有错。”
常泰的话中不无蕴含着对他自己疏于管教,过于放纵宁奕,导致了今日这局面的愧疚,因此语气也变得平和起来了。
“宁奕,身为少城主,有些实力,心怀傲气本没有错,但你知道你缺少什么吗?你缺少一个男人的气度和担当,更没有一个强者应该有的心胸和格局。”
“我...”
“宁奕,有些话,我早就想对你说,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之前不说,是因为你太傲,却也易折,本是希望你到帝都见到了厉害的人物后,自然会收敛性子。只是,没想到你才来帝都就生出此事,正好借此机会,我说些肺腑之言,也不枉我和你爹近百年的交情。
“常叔,我...”
“别打岔,听我说完。在来帝都的路上,我就说过,帝都不是宁城,一切的事要听我的,甚至刚才就在门口,我还是这么说的。但是,你了?你听进去了吗?”
“宁奕,在宁城你能无往不利,你可知是为什么?你或许会说是你的实力出众,但事实是,除了你的实力外,更多的是因为,你爹是郡王。除去这个,论实力,你在这些人中甚至都不是最强的。”琇書網
宁奕心神不振,没有哪句话比那句“我在这些人中不是最强的”更让他受到刺激,他目光扫过去在座的数十人,最终将目光放在他之前一直看不起的那个平民魂者的身上。
常泰既然打开了话匣子,自然要说就要说透,不能点到即止。不承受痛苦,又怎么会有所成长。他接着道:
“宁奕,你最大的短板还不是你目中无人,傲气到以自我为中心,要所有人都围着你转。而是,你接受不了挫折,却又争抢强好胜!除此之外,你对待同伴,以身份傲居,随意语出伤人,缺少最基本的礼貌。这样的你,有什么资格被尊称为宁家的少主,将来又如何承继你爹的郡王之位了?”
“比起你姐姐,说句实话,除了你还过得去的实力外,你一无是处。”
常泰把话说得极重,丝毫不顾及宁奕在众人面前的面子,将他的缺点可以说是血淋淋地撕开,就这样**裸地展现在人前,对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已相当残忍。
宁奕初始还不太在意,只是随着常泰的最后几句话说出,他的脸色渐渐充满愤怒,基本上随着常泰每说一句,他的整张脸,就铁青一分。常泰的话就向剜向他心头的刀,刀刀角度不偏,正中心脏,更加让他绝望的是,即使他已经被刺得伤痕累累,但偏偏他无法反驳。手中的茶杯早已经被他捏碎,其中露出的锋芒直刺进入他的掌心,鲜血沿着青瓷破碎的缺口缓缓滴落在地上,仿佛时间凝滞了般,他浑然不知。心中的疼痛,早已使他的整张手掌变得麻木不知。
没有任何预兆。
“朝铭!对不起!”
抛下这句话的宁奕,不顾众人,急忙向着朝天阙楼梯处跑去。
“阿奕!”宁瞳脸色煞白,心酸之下,眶中含泪,呼喊而出,欲起身追去。他的弟弟,她怎能不心疼?
“瞳郡主不必去追。这是他心中的那一关,谁也帮不了他。”常泰开口劝下来起身想要去追寻的宁瞳。
宁瞳听了常泰之言,平静了急躁的心情,没有去追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的宁奕,而是转身就朝着常泰纤腰侧倾,真诚地行了一礼道:“常叔,瞳儿待父亲谢过您了。”
“哎!如果他能有你一半的懂事,你爹会少去多少烦恼啊!”
常泰唏嘘一叹,但仍不后悔他今日之言。
比起让宁奕继续这样盛气凌人,却迟早要吃亏,还不如今日趁着还没惹大祸前,先用一剂猛药,早点将他唤醒。
常泰一吐为快,也算是了却了一些烦心事,脸色终于有所好转,目光转向朝铭后,开口道:“今日之事,虽因你而起,但你说得对,做得也没问题。正如你所说的一样,低调不等于受辱,不争也不代表着畏惧。魂者的魂力,不是用来表演的!对于主动挑衅的小人,就该给与迎头的痛击!”
常泰说这句话时,故意蕴含魂力,使其散出,让这众楼之间,所有魂者清晰听见,当然也包括他们旁边一桌的所有人。
章鉴此时也已经训斥完了龙泉,听见常泰这故意魂力外放的声音,不禁老脸挂不住了。
的确,理亏的是他们一方,他也没想到龙泉平日里放荡惯了,做事全凭喜好,今日才来帝都,会惹来这样的祸事。
但,事情总要有个说法。
“龙泉,端上茶,随我去道歉。”理亏在他们,自然得主动点。章鉴倒不怕结仇,只是这样的事情去逃避,倒真显得他们是个小人。
“不去。”龙泉果断拒绝,他心情不好。
“不去?那好,帝都的考核你也不用去了。回头你父亲问起来,你自己和他解释。”
“鉴叔,我...”
“男人,敢做敢当!你这样,还有半分我们瀚海城少城主的样子吗!”
长者没了耐心,直接训斥道。
“是!鉴叔!”
清醒过来的少年端起手旁的一杯茶,随章鉴,朝常泰他们那桌走了过去。
两桌挨着不远,不过数十步之间。
章鉴很快带着龙泉来到了常泰他们桌前。
将茶杯双手平举端起,呈放于身前,章泰开口道:“适才,泉儿主动挑衅,多有得罪,还望诸位见谅!章某在这里,为自己的管束不严,以茶带酒,向诸位赔罪!”
说完一饮而尽,磊落光明中,毫不遮掩。
“好气度!真豪杰!”朝铭看着主动赔罪的章鉴,心中不禁钦佩道。这个世界上,虽说以武为尊,但尊只是地位,而强者除了以实力服人,更让人心悦的,就是他们的气度。
“龙泉玩心太甚,冒犯诸位,特此赔罪!”龙泉紧跟其后,饮尽杯中茶,陪礼道。
常泰没想到对方拿得起放得下,要知道,他之前的话不过是抱怨之言,纯粹是发发牢骚,也有羞辱一下对方的意思。但他却没料到对方,竟然真的向他们赔礼道歉,故而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但闻言的宁瞳,此时已经起身,而后她举起杯中茶,展开容颜,朱唇轻启,侧倾柔腰间,青丝落玉臂,道:“宁瞳为家弟的鲁莽无礼,向两位道歉!家弟已经被狠狠训斥过了,相信经此之后的他,一定会认识到自己的过错,改过自新。”
举止优雅,大家风范。
章鉴也有些没想到,这个女子不仅容貌出众,更是气度非凡。
宁瞳说完了,常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是带队的,不表态肯定说不过去。
站起来,将手中的茶一口咽下,常泰一拱手,道:“过去的事就算了。”
但此时场中,道完歉的龙泉没有了声音。章鉴正疑惑时,却看到龙泉却是一直盯着宁瞳看,眼神中带有阵阵的柔光,仿佛陷进去了。
看到龙泉一副被人家迷住了的样子,章鉴有些好笑,随意妄为的孩子也情窦初开了嘛。
“泉儿,我们走吧。”章鉴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这儿讨人嫌了。
没人回应。
“少城主,章老叫您在。”还是旁边一位同伴,偷偷扯了扯龙泉的衣袖,提醒道。
“喔!鉴叔,我们走。”龙泉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话,但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本一向放荡惯了的他,此时也不禁极为尴尬,顿时脸色微红。
轻咳一声后,龙泉朝着朝铭走了过去,伸出右手,开口道:
“南浔郡,瀚海城,龙泉。”
“青石郡,宁城,朝铭。”
朝铭伸出右手,与龙泉握在一起。
松开手,龙泉看了一眼宁瞳后,转身就跟着章鉴他们,向层楼的出口走去。
“瞳郡主,这小子八成是看上了你了。”常泰看龙泉那个眼神,阅历无数的他哪能不明白,直接说了出来。
“常叔,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开玩笑。阿奕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我们要不要去找他啊?”宁瞳白了一眼常老,但随之秀美微皱,有些担忧道。
“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吧。经过这件事,他也该长大了。”常泰轻叹一声,他可为这小子操碎了心。
宁瞳也无可奈何地将目光收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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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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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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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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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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