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同一届的同学不是整日出门玩乐、恋爱,就是睡大觉,唯独他刚从一个战场下来,转眼就又要开拓另一个更加凶残的战场。
到底是还不够成熟,社会经验少,初出茅庐一路跌跌撞撞摸爬滚打,磨得他从内而外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那温柔的脾性完全消失,变得不苟言笑,隐隐还有些阴郁。
他心理承受能力比起几个哥哥来说也不算好,从妹妹生病后几乎都不敢踏进家门,更不敢看见家人脸上的难过,和紧闭着眼睛的妹妹。
现在支撑着他踏着沉重的步履往前走的,也仅仅是往日里那些美好回忆了。
可往日有多美好,现在回想起来时就会有多心痛。
转眼间两个多月过去,福宝始终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平时不到饭点就嚷嚷着吃饭饭的小姑娘,这两个多月期间安静得不像话,医院病危通知都下了几回,上门的医生无不委婉地请他们节哀,顺便准备后事。
陆家的气氛一日比一日沉重和寂静,老太太也病倒了。
就在所有人都回天乏术的时候,元拾出现了。
前面福宝刚病倒的时候陆向武不是没找过他,只是他一向行踪飘忽不定,连杨雨路和元淮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于是这时他甫一出现在陆家,愤怒的陆向武就狠狠给了他一拳!
元拾猛然挨了一拳,一个踉跄往后退了几步也没生气,反而龇牙咧嘴道:“打人不打脸打脸是二球你不知道啊?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嫉妒我长得帅才专打我脸?”Χiυmъ.cοΜ
“你去哪了?”陆向武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
元拾还想呲他,但瞅见他布满血丝的通红眼眶,以及满头的银丝,识趣将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元拾背着手仰天长叹,“唉!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早知如此我还不如早早转世!”
说罢,他认命地朝福宝房间里走去。
陆家人一看他仍是这副不靠谱的模样,心下当即激动地狂喜!
一旦不靠谱的人靠谱起来,那不是就代表事情非常严重,他也解决不了么?
陆向武渐渐冷静了下来,追上去沉声问道:“福宝儿到底是怎么了?”
“我只能告诉你没什么大事,剩下的,天机不可泄露。”元拾说得笃定又欠揍,在他话落后,四周一片呜咽声。
苏桂兰妯娌四人互相搀扶在一起,不停地抹着眼泪。
陆向述几人也用力眨了眨眼睛,舔着干裂的嘴唇,眸光希冀又殷切。
到了福宝房间后,元拾坐在她床边,伸手细细为她把脉。
看着病床上小姑娘双眼紧闭,面色苍白,下巴尖削,原本婴儿肥的圆脸蛋如今一点肉感也没有,元拾也十分心疼。
不过他心疼也没有办法,现在这样远比以后整日生活在莫名的觊觎和不知名的危险当中,要好得多。
“过几日应当就能醒了,就是身子亏了些,往后要好生将养。”
“谢天谢地!”安怡静听到这句话后再也忍不住崩溃的情绪,掩面痛哭起来,“只要她能醒过来,只要她能醒过来……”
苏桂兰一边安慰着她,一边自己也抹着眼泪。
元拾把完脉后,将她冰凉的小手和胳膊放回被窝,斟酌着语句:“我可是冒着被天打雷劈的风险跟你们透信儿的,我得提醒你们,她这回醒来后,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哪里不相同?”陆向武闻言心里又是一紧,陆家其余人也紧张地望着他。
等他们听元拾说完和普通人基本无异的时候,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他们都知道,和普通人无异的意思,就是以前福宝的那些神奇本事都消失了。
消失就消失了吧,按元拾之前说的能力越大危险越大,消失了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一桩。
至于往后,他们会比以前更加疼爱她,当然,给予她的保护和照顾也要比之前提升不止好几个等级。
“谢谢道长。”陆向述紧紧地握住元拾的双手,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如果没有你,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元拾回握予以安慰,“放心吧,即使没我,她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
“谢谢道长!”陆向述又郑重地道了声谢,“还有件事……恳请道长移步,为我家老太太瞧一瞧。”
元拾心里一惊,面上不显,手上连忙掐算起来。
老太太肉体凡胎,可比不得他师父啊,这个当口若是有点什么事,那可就熬不过去了。
“道长……”陆向昌忐忑地提醒。
元拾算完后放下心来,“没事,老太太也是有福分的,好着呢。”
“走,贫道先去为她把把脉。”
一群人又呼啦呼啦去陆老太太的房间,安怡静和陆向武则留下来看顾福宝。
夫妻俩靠在一起,相顾无言,都将目光放在了他们唯一的女儿身上。
幸好,幸好……
在元拾离开之后,笼罩在整个陆家的阴云逐渐散去,连头顶的天空都比往日晴朗明媚。
陆老太太没了心病,病情渐渐好转,人也肯吃东西了,精神状态好比蔫掉的花草,一朝被注入生命的源泉,重新活了过来。
陆家其他人也是如此,精神面貌也不颓废丧郁了,陆家慢慢地有了笑声和人味。
只是福宝依旧没有醒来,陆家人着急却也耐心,依旧同往日一样悉心照料她。
苍天不负苦心人,在一九九五年的第一个雪夜,福宝儿终于醒过来了。
那一天陆家连陆向南都回来了,全部家庭成员聚集在她的房间里,眼里满是历经劫难后的庆幸和欣喜。
福宝骤然一醒来,见面前这么多人,漂亮又无辜的眼神里满是迷茫和懵懂。
陆奶奶苍老的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奶奶的乖宝,怎么睡了那么久?奶奶、奶奶都快担心死了!”
望着自己的亲人们都是泪光盈盈的模样,福宝儿更加迷茫,“我睡了多久呀?”
陆明昊把日历拿过来举在她面前,“喏,你自己看看有多久!坏丫头,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吓死了!啊!”
他刚说完就被陆明齐踩了一脚,痛叫了一声跳开来,“哥你踩我干啥!”
“你……”他还想再说,骤然瞥见他哥刀子一般的冷厉眼神,终是不敢再张嘴。
不过他搞怪方式很多,必不会轻易放过陆明齐。
于是在全家人的目光下,陆明昊娇嗔地哼哼两声,“哥哥真是个坏蛋!”
全家人恶寒地抖了抖身下的鸡皮疙瘩,福宝儿捂着嘴笑出了声,连带着知道自己睡了那么久后的恐惧都冲散很多。
她爹爱恋地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尖,“以后可不敢睡那么久了,听到没有?”
看着自己爹满头的白发,福宝儿娇声娇气地冲他伸手,鼻子也酸酸的。
“对不起……”
“傻闺女,说什么对不起。”陆向武揽着自己闺女,轻吻她的发顶,“只要你好好的……只有你好好的,我们才能好。”
“嗯!”福宝用力点点头,和家里每一个人都拥抱,听着他们无言地倾诉对自己浓厚的爱意。
“我好像,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更晚一些的时候,福宝儿躺在她娘怀里,享受着妈妈细密的爱抚,声音像猫儿似的,乖巧又软糯。
就是和从前相比,显得有气无力的,平白惹人心疼。
安怡静的语气也轻,仿佛像是小时候给她讲故事哄她睡觉,“宝宝好长好长的梦里,都发生什么了呀……”
……
长夜漫漫,这是最令人心安的夜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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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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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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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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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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