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婶儿抱着陈默,越看越稀罕。

  陈默以前一直呆在家里不出来,屯子里的人很少见她。当然不是因为她是宅女,而是因为她随时都在饿死的边缘,天天躺在炕上。

  “你妈妈是我见过的,最好看最聪明能干又善良的女人了。”红婶儿抱着与母亲神似的陈默,忍不住开口。“你看看,英子这袜子。上面这花儿,还是我当初求你妈帮忙,她给勾的,我手可没有这么巧。”她拿起刚刚在补窟窿的袜子,这袜子已经三年多了,上面大补丁套着小补丁,但是那袜桩上面的花依然鲜艳,一种朴素的美感。

  陈默伸手去摸那袜桩上面的几朵黄色小花,很神奇的感觉,她手里竟然摸着妈妈亲手钩织的花朵,她好像可以跨时空地感受到妈妈的温柔。

  陈永峰看着妹妹的样子,心里泛酸,在旁边开口,“默默,妈妈走之前,给你做了好些衣服,夏天的衣服也给你绣了小花,就压在箱子最下面,等你再大大就能给你穿了。”

  她以为,那箱子里面只有些破旧的几件衣服,所以一直也没有在意,没有去翻看。原来竟然有妈妈早就为她准备好的衣服,等一会儿回去了,一定要拿出来好好看看。

  “是啊,你妈她嫁妆带了好些布料,除了给永峰做衣服之外,其他的都留着。后来有了你,就开始给你做衣服,灾年开始了,就算饿得再厉害,她都没拿这些布料去换粮食。”

  红婶儿说到这里,抬手去抹泪,“她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没有好命呢。”她每每想起来,都不免唏嘘一番。

  ——

  陈永峰想着那野鸡与爬犁,还是得赶紧换了火柴回山坳去。

  “红婶儿,有个事儿求你。”

  “说啥求不求的,你就说,啥事。”

  “我们想借一盒火柴,我们只用一根。”

  红婶儿听了一点也没犹豫,“英子,去把厨房窗台上的那盒拿来。”

  “欸。”王英答应着闪身就出去了,转眼功夫手里就拿着一盒火柴又走了进来。

  她直接递给陈永峰,“给你。”

  红婶儿笑着说,“这里面应该还有十几根,你都拿去吧,不用还了,我们家还有。”

  陈永峰接过火柴盒,小心翼翼地揣到衣兜里面,放了之后又伸手拍了拍,感受到那盒子已经稳妥地呆在衣兜里,这才安心。

  随后,他掀开棉袄,从里面夹衣层里掏出那个野鸡腿,天气太冷了,藏了这么久也依然没有化冻的迹象。

  那母女俩看见他掏出来的竟然是一只鸡腿,眼睛都直了。

  “红婶儿,英子姐,这个鸡腿给你们,我们用这个来换那些火柴。”

  是野鸡的腿!?王英他妈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看,把陈永峰拽到自己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个野鸡腿,压低了声音,“永峰,你从哪里弄到的?”

  “婶儿,我去山上打柴,偶然间遇到的,冻死已经有一阵子的了。”

  听说是山上遇到的,再看看那鸡腿,确实冻得硬硬的,王英那娘这才微微放心了些。

  “当真?不许跟婶子撒谎!”

  “真的,红婶儿,不信你问默默。”

  她转头看向陈默,陈默马上认真地点点头。

  陈默那么小的小孩子,总不会撒谎的。她这才放下心来,行,不是偷的就行,前些日子,屯子里有人饿得受不了,在大队干活的时候,偷了几把玉米粒,就被抓去批斗检讨了好几天,脑袋都被打得开了瓢,那只是玉米粒啊。

  万一这野鸡腿也是这孩子太馋了从哪里偷来的,那这事可就大了,一不小心被追查到,那就要了这孩子的命啊!

  “永峰,火柴你拿走就行了。这鸡腿婶儿不能要。”虽然,这年头一口肉太珍贵了,王英也是两三年没吃到一口肉了。但是这两孩子在陈家是什么处境,她可太知道了,四丫那丫头前些天差点饿死被扔了白山,好不容易点子好能吃上一口肉了,她怎么可能要。

  “红婶儿,你就拿着吧,我们还有呢,这鸡腿是特意拿来给你跟英子姐姐吃的。”

  “你这孩子!我说不要就不要!你们还有那是你们的事,你们可以留着多吃几顿,看你跟妹妹瘦的!”

  “婶儿!那这火柴我们也不要了!”

  “你看!你这孩子咋那么倔呢?这几根火柴能值几个钱啊?跟鸡腿能一样?婶儿告诉你,你这一个鸡腿,去条件稍微好一点的人家,换上适合火柴都是它!你快点收起来,婶儿真的不能要!”

  陈永峰脑子微微一动,直接抬头,用力把那鸡腿往坑里面一扔,然后二话不说,抱起陈默就走。

  等红婶儿爬到炕里去拿了鸡腿,藏在衣服里面再追出来的时候,那两孩子已经没影了。她压根也不敢最出门去喊,既然俩孩子奔着她来了,她当然不能把他们遇到野鸡这事让任何人知道。

  没办法,她只得回了屋,“英子,把门锁上。”

  “妈,竟然是肉,鸡肉。”王英现在还是懵着的状态。

  “是啊。”

  母女俩站在厨房里,看着手里那一只野鸡腿,鸡腿的边缘刚开始有一点融化,微微的渗出血水。

  “永峰既然说还有,那他们肯定就是还有。这鸡腿如果我们非要还回去,被别人看见了,反倒坏事。英子,烧火煮了吧,把那肉切了,要微微一煮就能熟的,不然煮的时间久了,肉香味传出去,就麻烦了。”m.χIùmЬ.CǒM

  王英的眼睛瞬时就亮了起来,“欸!妈!”

  王英他妈看着女儿高兴的样子,笑了,“我闺女今天终于又能吃上肉了。”

  “妈,咱俩一起吃!”

  “等等。”

  “啊?咋了?”

  “还是先忍忍吧,过一会再煮,等到了晚饭饭点儿再烧火,不然太扎眼了。”

  王英一想,妈妈说得很对,现在大家都是两顿饭,平时这个点哪家都不做饭的。现在如果烧火做饭,那烟囱的烟被别人看见,也是有点风险。

  ——

  这边陈永峰抱了陈默从王英家里出来,看着四下无人,赶紧一路狂奔地往山坳那边跑。

  幸好王英家在屯子的最把边,这一趟非常安全,神不知鬼不觉没被任何人看见。

  回去的路上陈永峰走得更快,很快回到了山坳的密林,那斧子跟一车的柴火,都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陈永峰取了斧子,来到刚才埋野鸡的地方,把野鸡从雪里扒出来,开始清理鸡身上的毛。

  陈默也被分配到了任务,她的任务是玩雪,在雪地中刨坑,刨出一块地来以便一会烧火烤鸡。

  其实陈永峰也是怕她无聊,随意给了她一份工作,没想到陈默竟然做得还挺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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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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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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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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