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州城外的大片原野还被积雪覆盖着,春天的气息尚未驾临这座西北的边城,城门外的道路两旁,已经挤满了成千上万的百姓与牛羊车马。
去岁朝廷下令,要将沙、瓜二州的百姓迁入肃州,划嘉峪关而守,关外的城池关隘一律弃置。经历过朝堂民间长达半年的争论不休,朝廷依然没有改变主意,内阁还屡屡下令,催促沙瓜二州驻军退守关内,逼迫百姓迁徙。今年新春过后,瓜州第一批迁移的民众终于开始动身,跨越五六百里的荒野黄沙,抵达肃州城外。
然而肃州城的守将中却有人忽然疑心起这些百姓中有胡人的奸细,坚持要一个一个细细审问核查过,才能放入城中。一时间,城门外人牲堵塞,车马嚣喧,混乱不已。偏偏那位下令的将军十分固执,守门的军士也只能听令行事,细细查验每个要入城的瓜州百姓,导致进城的队伍行进缓慢。如此堵了两三日,依然还有数千人滞留城外。
许多人索性就地支起帐篷,筑了炉灶,一边排队等入城,一边烧水做饭,过起了日子。没有帐篷的人,也会将自家车马团团围聚在一起,人住在车中,牲畜就拘在车周围以免走失。只是人多混乱,时不时便有人起口角,争执对骂,甚至有打架滋事者。城中守将不得不派了士兵,每日出城巡视镇场,才勉强维持住了秩序。
这批百姓是瓜州第一批迁入关中者,当中有许多都是小有身家的富户,自问是响应朝廷号令,方才甘受这长途跋涉之苦。没想到他们赶了多日的路,刚到地方,一口气都没来得及歇,就遇上了下马威,人人都不由得生出一肚子怨气来。大家在瓜州相处多年,彼此都是熟络的,此时也顾不上是否曾经有过什么矛盾了,几个自认为有头有脸的便自发性地汇集起来,又去邀请了他们认为有头有脸的人,聚在一处商议,是否要进肃州城里找找关系,请那位下令细查的将军松松口,高抬手,让他们尽快进城安顿下来?
至少,要让他们这些家里人多又有大量行李牲畜的人家先进城,否则滞留在城门外的时间长了,天知道会不会闹贼,把他们的财物给偷盗了去?
就算有士兵巡视,防备路盗,也难保不会有牲畜受不了这冬春之际的寒冷天气,活活冻死。那样吃亏的还是他们呀!
几位年纪大些的财主老爷还苦着脸说:“咱们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几百里路走下来,个个都累得病倒了。从瓜州带出来的柴薪有限,粮食亦所剩无几,若是烧完了,难不成要让老人孩子冻饿死在城外不成?咱们对朝廷忠心耿耿,朝廷也当多多体恤百姓才是!”
还有稍机灵些的人提议:“将军疑心我们当中有胡人奸细,原是谨慎老成之言。可我们都是几十年的老熟人了,平日没少跟边军打交道,将军们对我等亦不陌生。只是将军们军务繁忙,兴许不知道我等被困在城外,若能给熟悉的将军们送个信,说说情,我等良民也能尽快入城,为将军们效命了。若有陌生不知底细者,再让士兵慢慢查验就是。”
众人纷纷赞同,互相交换着眼色,心里都有数了。恐怕这一回,大家都要出点血了。
离开瓜州时,他们被迫放弃了许多土地房屋财物,已是损失惨重。如今还未入肃州城安家,就要再割一回肉,心里实在痛得不行。然而继续滞留在城外,也不是个事儿。就算大家带的柴薪粮食能支撑到进城,牲畜亦未出岔子,他们也要提防关外神出鬼没的沙盗马贼。虽说这里是在肃州城外,卫所大军驻地,但谁也不知道那些胆大包天的匪盗是否会来冒一回险。万一真的来了,他们这些滞留在城门外动弹不得又随身带有大量财物牲畜的人,岂不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肥肉?
大家无可奈何地达成了一致,每人都要贡献出一份财物来,务必要让城中的将军们满意。
然而这时,有位姓海名西崖的老财主却发话了:“我们熟悉的将军们自然好说话,可肃州城里能下这种不近人情的命令的,也只有那一位将军罢了。他与其他将军们的关系如何,大家想必都有所耳闻。我们给将军们献上厚礼,真能让那位松口点头,放人入城么?”www.xiumb.com
这话一出,众人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个个都沉默下来。
关于肃州城里几年前新来的那位孙将军,大家都不陌生。传说这位将军是宫中贵妃娘娘的族兄弟,来头极大,志向又高,一心要执掌西北军权的。只是镇国公府周家长镇西北,边军守将们都习惯了听从周家的元帅将军们行事,不免觉得他不合时宜。
将军们熟知兵事,勇武精干;孙将军背景显赫,却娇生惯养了些。双方不是一路人,日常没少起争执。孙将军这几年里没立下什么功劳,反倒出了几次岔子,若换了是寻常武官,早就丢了官,然而他靠山太硬,不但地位稳固,手中的权柄还越发重了。将军们看在眼里,更觉碍眼,平日里有事没事总爱讽刺一二。孙将军便疑心自己出的岔子是周家故意给他使绊子,只要有机会,定是要给周家麾下的诸位将军们添堵的。
有传闻说,朝廷会弃守瓜沙二州,就是孙阁老的主张,而皇帝会同意,也少不了贵妃娘娘的枕边风。镇国公府能镇守的地盘少了一大块,二州原有的守军即将调入孙将军麾下。谁吃亏谁得利,这是明眼人都能看见的。这对父女是要给孙将军撑腰呢!
众富户们想到自家因为朝廷号令而蒙受的巨额损失,还有那位孙将军时不时闹的夭蛾子,心里的怨气又忍不住往外冒了。人家背后靠着贵妃和阁老,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人公子哥儿,还能看得上他们献上的三瓜两枣?就算他们想办法将财物递了上去,只怕也是肉包子打狗。与其白折腾,还不如算了呢!
众人连连叹气,又发起愁来。
有个精明的行商悄悄找上海西崖老财主:“海老爷曾经也是官身,亦曾在这肃州城里任职过好几年的,与诸位将军们再熟悉不过了,难道连海老爷也没法入城么?将军们总不至于疑心海老爷您这位旧同僚是奸细,只需要您向守门的将士说明身份即可。若是海老爷能入城,捎带上小人一份就好了。小人感激不尽,定有厚报……”
海西崖老财主只是抬起眼皮瞟了他一眼:“我可不敢出这个头。那孙将军正想杀鸡儆猴,我这么做岂不是正好撞他手上了?万一他要重罚我,你还能出面替我揽罪不成?”
那人干笑几声,讪讪退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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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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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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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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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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