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元海跟她招呼一声,去水洼抓了两条鱼,给纪家送去。
天已经晚了,纪元海还得敲开门,才把鱼递给奶奶。
顺口问了一句大哥的婚事,奶奶说:“明天马集有个集,马家的人说,咱找个场面人带着你哥赶集去,在集头跟女方见个面。”
集头,就是农村赶集集会的前端,在马集集会上,集头主要是生活用品和吃食、卖包子、面汤。
再往后走就是瓜果蔬菜,种子,老鼠药之类。
到最后是“集尾”,也就是集会的尾端,买卖牛羊猪驴之类牲口,因为气味大,避开集市主要位置。
纪元海笑道:“那事情基本是定了?”
“不好说,你哥和女方都得互相看看。”奶奶说道。
“对了元海,你自己留鱼了没?别光给家里送,自己也得吃!”
“奶奶我留了,您放心吃,别挂念我了!”纪元海说了两句,跟奶奶道别,转身回自己家。
进了家们,明黄色的灯光下,陆荷苓正垂着头看书。
纪元海仔细一打量,忍不住微笑,原来她竟是睡着了。
她也是出工劳作一天,现在吃过晚饭难免就犯困。
“去床上睡吧。”纪元海提醒陆荷苓。
“啊?”陆荷苓惊醒,“我再学一会儿……”
“今天都累了,学习不差这一次。”纪元海说着,推着她上床休息。
纪元海打开书看了片刻,陆荷苓又起床了,坐在他身边。
“我也不困了,咱们一起看书。”
纪元海点点头:“行,明天我出工,你多睡一会儿懒觉。”
“明天你又出工啊?”陆荷苓忍不住搂住他手臂,“别这么累了吧?”
“我还真没感觉累。”纪元海说道。
两人又学了一会儿,方才休息。
第二天,纪元海伴随着生产队的哨子出工干活。
下午时候,纪元海见到了赶集回来的纪元山,他下午又出工了。
“哥,咋样?”
“我看着挺好……就是不知道人家咋看。”纪元山脸色微红。
傍晚收工的时候,奶奶满脸喜色地迎接一家人下工。
一见到奶奶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开了,纪元海杵了一下纪元山:“哎,哥,能吃你喜糖了!”
“你胡说啥……胡说啥!”纪元山脸通红,嘴都有点结巴起来。
纪元海哈哈一笑,走到奶奶面前:“我哥的事情成了?”
“成了!挑个日子去公社领证就成了。”奶奶笑道,“你们哥俩,可算是都成家,我跟你爷爷少了一大块心思。接下来就是元红、元兵、元强、小芳他们啦!”
纪元海劝道:“您和爷爷也别太操心受累啦,他们都还小呢。”
“等他们都长大了,有二叔三叔操心也就行了。”
“像你二叔那样不着调的,哪能行啊!”奶奶说道,“咱们一家人,可得互相帮衬呢!”
纪元海点点头:“嗯,那是肯定的。”
在这个时代,最亲最近的人,也就是纪家人和陆荷苓;有能力的情况下,适当帮助值得帮助的亲人,纪元海并不排斥。
当然前提是,像是母亲这样的情况,母亲回心转意了;二叔那样的性子真的改好了。
又出工两天后,纪元海骑着自行车赶往县城,帮王老先生看看花卉。
回来还是继续出工干活的日子。
纪元海和陆荷苓平时并不把自行车骑出家去,因为他家住的偏僻,生产队的人大多下地出工,连十岁孩子都得照顾婴儿、帮做家务、割草给兔子或猪,所以自行车在家这些天,村里竟也没几个人注意到。
偶尔看到一眼,不仔细看,还以为纪元海骑的是生产队的自行车。
又是一天出工的时候。
今天纪家有喜事,纪元山要带着马集的马秀萍领证结婚,然后正式回家来过日子了。
昨天晚上纪元山抓了两条大鲤鱼送回家,就是专门给纪家喜事准备的。
当然了,上午时候该出工还得出工。
到中午时候,纪元海、陆荷苓都回家吃饭,跟纪元山、新媳妇见面,再加上爷爷奶奶父亲母亲,一家子团圆饭,算得上是郑重欢迎。
刚到队部生产队集合,纪元海就看见父亲沉着脸,母亲眼皮子红肿,有点不对;一贯勤劳的爷爷也没来出工。
纪元海过去问父亲:“爹,怎么回事?”
父亲说:“我早晨去借生产队自行车,你七大爷说今天一大早王老三就说公社有事、他得去公社对要紧的账,把生产队的自行车骑走了。”xiumb.com
纪元海顿时皱眉:“他故意的?”
父亲“哼”了一声:“人家抢在咱家里开口前面,把自行车用了,就算他是故意的,到时候装不知道,咱也没办法生气。”
“他说的理由是公家的事情,比咱家好;说的时间,还比咱家早。”
说到这里,一向沉闷的父亲也忍不住小声骂了一句:“他娘咧,我看他就是故意使坏!”
“专门让咱家不自在,说不出话来!”
纪元海听到这里,也是同样不悦。
王家其他人不敢多说纪家是非,都躲着纪元海走。
这个王老三,倒是仗着有点墨水,会玩这种花里胡哨的阴招。
“我娘也是被这事儿气哭的?”纪元海又问。
“那倒不是,你昨天给咱家送鱼的时候,你娘就在东屋里面抹泪。”父亲说道。
“我哥结婚是好事,她哭啥?”
父亲看了一眼母亲,小声跟纪元海说了原因。
原来,昨天母亲一大早就去了陈楼村,帮忙给姥爷家自留地忙活,还做了午饭。
陈小宝、王金花两口子在家,一个出工干活的都没有,倒是母亲给他们做了午饭。
到吃饭的时候,母亲还没上桌吃饭,王金花对着她用筷子敲碗边,说“咋还有走娘家不带礼的?这么厚脸皮,来白吃白喝?”
母亲实在没想到,自己来出苦力,还被嫌弃不带礼物。
一下子被骂了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压根没有立足之地。
把这一口气憋在心里,母亲居然也没当场回家来,而是尴尬地等陈小宝、王金花两口子吃过饭,又给姥爷姥娘送了饭,才跟他们说了纪元山结婚的事情。
姥爷家既然开始收随礼,那当然也得回礼。
之前收了纪家两份随礼,现在纪元山结婚,他们家应该要回礼了,这是礼节往来。
姥爷说他不管这事情,让母亲找陈小宝、王金花两口子说。
于是母亲又去找王金花、陈小宝说,直接被王金花骂出了家门,说她之前破坏婚事宴席还没算帐,还敢再来要回礼,没脸没皮。
母亲回纪家后,就在东屋闷头哭……
纪元海听着,除了感慨姥爷家一家四口“厉害”,就只有一个念头。
王金花真是个绝佳的助燃剂啊。
这火再烧一段时间,就能有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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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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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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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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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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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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