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猛岗便是刚才进来扶林枯竹的那个家丁。他是在林婉怡出生的前一个月,林枯竹出门看到的孤儿,将他养在了林家,取名林猛岗。
“你认为我糊涂了吗?”林枯竹问道。
林猛岗愣了一下,赶紧说道:“没有,绝对没有,小人从来没有那样认为过。”
“你每月领多少银子?”林枯竹再次问道。
林猛岗恭敬地回道:“四两三钱。”
“够用吗?”
“够。”
“我认为不够。”林枯竹轻声地说道。
只要知道林猛岗和林枯竹关系的人,都会听的出来,林枯竹这句话是在关心林猛岗。
可林猛岗的额头却在这句话出口的瞬间冒出了汗水,手心也全都冒出汗水。
林猛岗跪倒在地,狠狠地磕着头,嘴中说道:“家主,我错了,我不该乱拿钱,家主,我错了,我不该拿钱……”
“猛岗,站起身来吧!你若要用钱,去拿便是。我既然将你带回来就不可能让你受委屈,更何况是那些身外之物。”林枯竹缓缓地说道。
他并不怪罪林猛岗。
林猛岗缓缓地站起身,看着林枯竹,脸上硬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好。”
他没有说再也不去拿钱,因为林枯竹说出的话就是命令,命令是用来执行的,而不是用来商量与反驳的。
林枯竹的眼神很冷,冷如刀锋,语气却很温柔,说道:“婉怡走进估巷的第一个客人是你吧!那次你给了婉怡多少银两?”
林猛岗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黄豆大的汗水止不住地自额头向外冒,身上的长袍更是被汗水给彻底浸湿,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如一只受惊的小猫。
他的嘴唇上下颤抖着,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说不出半个字。
林枯竹冷如刀锋的双眼就这样盯着林猛岗,未再说任何话语,脸上满是木然,神情看起来也是木然,但就是这双眼睛,让林猛岗如芒在背。
突然。
林猛岗的身体止住颤抖,眼中出现坚决,他自怀中掏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双手紧紧地反握着匕首,紧闭双眼,将匕首对着自己的心脏狠狠地扎了下去。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匕首除了他双手握着的地方,剩下的全部化为齑粉。
也就在这一刻,他深入骨髓地知道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枯竹说道:“尤平冈,‘有’被元叔放在了何处?”
林猛岗这个名字是林枯竹给他起的,而他的原名叫尤平冈。
“在,在,在书房。”林猛岗颤声说道。
“去将它取来。”
“是!”林猛岗连滚带爬地爬出了厅堂。
林枯竹依旧木然地坐在那里。
平城城西外二十里外有一座庄园,庄园的名字叫,州至山庄。
州至山庄建成于十年前。
主人是谁没有人知道,而这座庄园就像是一棵生长极快的树木,在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的时候,它就这样突兀地自地底生长在了地面上。
有人猜测这是公孙家的庄园,毕竟没有人能在距离平城这里近的地方建一座庄园而公孙家不管的。也有人猜测庄主定然是一位与公孙家关系极好极好的人,因为整个平城都是公孙家的,没有必要在城外二十里的地方再建一座庄园。
公孙家的人不想在平城住,可以去其他城镇住,在距离平城二十里的地方,这样显得很多此一举。
这个理由很有说服力,很快便被所有人相信。
那么由此产生的问题就是,州至庄的庄主是何许人也?
十年过去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知道。
各种猜测更是应有尽有,但都没有一个被人证实过。
赵安远远地围着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州至山庄转了一圈,发现并没有可以任何可以进入的地方,因为,每隔一段距离便会两个守卫,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天上无月,有星,星亮,亮不过月。
赵安的双眼盯着州至山庄的大门,眼中露出思考的神情。
忽然,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了赵安的肩膀上,与此同时赵安耳边响起说话声,“不要惊慌。”
赵安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惊慌,“你怎么会来?”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林元。
林元说道:“小子,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吗?”
说着话便将手从赵安的肩头拿开。
赵安转头看了一眼林元说道:“你认为这是我所希望的?”
林元无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赵安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明白,赵安想要找的是林枯竹。可是,以林元对林枯竹的了解,他是绝对不会来这个地方的。
‘有’被拿到了大堂。
林枯竹未看一眼,站起身缓缓地向外走去,林猛岗紧紧地跟在身后。
“林老头,你觉得我们用什么方法进去比较合适?”赵安问道。
林元先是楞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你是你,我们是我们,我们既然来到这里,定然就会有进去的办法。”
赵安脸上也露出笑容,问道:“什么方法?”
随后,林元说了一句让赵安特别无语的话。
“走进去。”
话音未落,林元便站起身向州至山庄的大门处走去。
无论州至山庄的主人是谁,都不可能不给竹林君子林枯竹的面子,林元作为林家的管家,随便编个理由都有可能见到州至山庄的庄主,即便见不到也能进去。
赵安的脸上却露出凝重,因为他知道,想要进入一座山庄不难,难的是怎么找到林水福,并把他带出来。
长街之上,冷冽寂静。
估巷巷口。
林枯竹站在了巷口,木然地看着一旁的台阶。
林猛岗站在其身后,脸色惨白如死人,双腿颤抖的都快站立不住了。
“当年我遇到你的时候,你还很小,也很瘦,瘦的只剩骨头,你只记得自己叫尤长岗。我当时心中产生了两个想法。
第一,锦帽貂裘,千骑卷平冈。能给你起名叫平冈的人,应该不会很差,那么生出来的孩子也不会很差。第二,婉怡就快要出生了,我想给她找一个玩伴。”林枯竹缓缓地诉说道。
林猛岗眼眶在瞬间变红,“家主,猛岗对不起您的栽培,更对不起婉——”
“你不配提她的名字。”林枯竹打断了林猛岗的话。
林猛岗的眼泪在这个刹那从眼眶中流了出来,滴落在手中‘有’的剑鞘之上,剑鞘是碧绿色的,如竹叶。
林枯竹伸出右手,林猛岗连忙将‘有’递到林枯竹的手中,随后,林枯竹指着台阶说道:“坐。”
林猛岗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任何话,抬手擦了擦眼泪,闭着双眼坐在了台阶上,
他在等待着死亡。
有风吹过,他未死,睁开双眼,看到了林枯竹略显温柔的眼神。
“这便是我当年遇到你的地方,现在,我将你送了回来,还有,你母亲的坟墓在城东三十里外的乱葬岗,她叫尤美玉。”
话音未落,林枯竹转身离开了,只剩下一脸错愕的林猛岗。
林猛岗嘴角露出笑容,你若看到此刻林猛岗的笑,你便知道什么是撕心裂肺的笑,眼泪再次流了出来如决堤。Χiυmъ.cοΜ
他哭的像一个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将自己给丢掉的孩子。
尤美玉,三十年前估巷最美艳,最有才气,最让男人销魂的妓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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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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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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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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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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