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低着头的梁九功见自己眼帘下多了一双黑色的龙靴,耳边响起皇上的声音:
“去皇后那。”
他闻言赶紧侧身退了一步,再次撩开门帘,然而说去皇后那的皇上却迟迟未动脚步,侍卫搭建的帐篷,其实就是蒙古包,个子高的人出去需要弯腰,而康熙身材高大,此刻他透过撩开的帘子,看不到天际,却能看到暗淡下来的光线。
明明不久前,他才和茵茵并肩坐在草地上看夕阳,可为何他竟觉得好像过了很久很久。
茵茵的眉、茵茵的眼、茵茵挺翘的鼻子、茵茵饱满的红唇,茵茵撒娇时的娇艳媚态。
康熙攥着册子的手越来越紧,本来他准备拿着册子当面问茵茵,可这个时候脑中却呈出一帧帧与茵茵在一起的画面,最后停在不久前,肃嫔跟着他一前一后离开,身后的茵茵却叫住了他,理所当然的要求:
“可否麻烦皇上将胖胖瘦瘦送回臣妾的营帐里?”
她不想看到肃嫔跟在他身后。
他知道。
康熙满是阴霾的神情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随后他抿了抿薄唇,看向手中的册子,转头重新把册子放在桌上,后背靠向椅子,凤眸越来越幽深,如大海般漆黑深邃,无法捉摸。
帐内无人说话,气压大的让人不敢喘气。
良久,康熙再次吩咐道:
“去端个火盆来。”
缩成一团的梁九功听了不敢多想,赶紧退下,没过多久,便端了一个火盆进来,将火盆点燃后退到角落里,余光看着那本让皇上失态的册子一点点被火舌舔舐的一干二净,与之前祥云发簪的调查报告一样只剩下一撮黑灰。
但梁九功提着的心却并未松下,火盆照亮了整个蒙古包,可夜来临了,整个天地都将被黑暗笼罩。
这时耳边响起皇上的声音:
“这段时日路途奔波,皇后身子虚弱,让膳房做些补汤养养身,再添些新鲜素菜,尽快做好,给皇后送去。”
梁九功赶紧伏低身子,
应道:
“嗻。”
随着梁九功退下,火盆也被端下,整个蒙古包里只剩下康熙一个人,他也没让人点灯,一个人静静坐在那,既没有批阅奏章,也没有看书练字或画画,暗淡的光线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只看到他手中握着一个挂在腰间的绒线小马。
似是喃喃自语:
“茵茵,你爱我的,我知道,你一定是爱我的,你只是身不由己。”
……
另一边,何茵茵正拿着书,在灯光下阅读,听到膳房过来送膳,从书上抬起头:
“本宫不是说没胃口,怎么膳房还是送了过来?”xǐυmь.℃òm
说完,皱了皱眉,还是道:
“罢了,让人进来。”
送菜的膳房太监手提着挑盒进来,不敢直视皇后娘娘,低着头行礼解释:
“皇后娘娘万福,皇上说您这段时间路途奔波,劳累虚弱,便让梁总管亲自去的膳房吩咐奴才等人给您做些补汤养身,再配些素菜,皇上对皇后娘娘可真真是关心备至,您看可方便摆出来?”
何茵茵闻言视线移到小太监手中的挑盒上,脑中不禁想到刚刚那份调查报告,面上却似异常高兴道:
“哦,皇上吩咐的?那不快摆上桌。”
膳房小太监得到命令赶紧将挑盒轻轻放到小方桌上,打开挑盒,将一道道菜端了出来。
清炖羊肉汤、樱桃肉、丝瓜卤蒸黄鱼、鱼香茄子煲、烟筒白菜,又加了一笼扬州小笼包,可能是因为晚上的缘故,膳房考虑后宫娘娘们需要保持身段,便没有配米饭,而是配了异克化的玉米粥。
淡黄色的色泽,泛着淡淡的薄雾,一股清香缭绕,闻着便让人食欲倍增。
这菜色在皇宫里或在畅春园不算什么,可在这个前往木兰围场的路上,做这么一桌却挺费事的。
何茵茵收回视线,看向躬着身等候发话的膳房小太监,嘴角微勾:
“很好,本宫很满意,小草。”
一旁的小草会意的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膳房小太监,膳房小太监接过荷包,喜欢的见牙不见眼,又说了些讨巧的话才退下去。
等人一走,何茵茵脸上的笑却淡了下来,她没有看那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反而透过帐篷看向康熙所在帐篷的方向,以往只要康熙没有政务,无一例外都会陪她一起用膳。
今日这顿膳,算是晚上的“熬茶”,菜色丰富,量也很大,两个人也足够用,可那个熟悉的人却一直未出现。
角落里的桃儿看着主子说是对膳食满意,可人却迟迟未动,她顺着娘娘的视线看去,那个方向?突然有些明悟了,娘娘这是在等皇上,可皇上若要来应该已经来了,估计是有政务要处理。
她担心菜色凉了,于是小声劝道:
“娘娘,皇上这会可能是有政务耽搁了,这才没过来陪您用膳,不过您瞧这满桌的菜,可见皇上对您的心意一如既往,这后宫啊,只有娘娘您独一份,您还是赶紧趁热用了,免得凉了辜负了皇上的心意。”
她自认是为娘娘好,然而话刚出来宋嬷嬷和小草就脸色微变,桃儿不知晓今日那份调查报告,但两个人却都知晓,娘娘此刻哪有什么胃口用膳。
更别说这赶路的十四日中,有十一日皇上都陪着娘娘用膳,就是有三日没陪,也是早早遣了梁九功跟娘娘说明缘由。
可偏偏就今日没有,皇上没来,梁九功也没来,本就因为调查报告敏感的娘娘,哪里能听到皇上的半字眼。
宋嬷嬷就要开口打岔,然而下一刻本来默不作声的何茵茵先一步出声:
“桃儿说的对,是本宫魔怔了,皇上日理万机,本宫身为皇后自当理解支持,保重身子,不能辜负了皇上心意。”
说完,她放下书,挪到饭桌前,仪态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玉米粥,玉米的清甜在口中散开,可她却不知为何尝到一丝苦涩。
然而就在这时门帘被掀开,一股风窜了进来,与此同时,康熙的身影走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茵茵坐在那一个人孤零零的用膳,心头一紧,一股心疼怜惜充斥在心间,动作比脑子更快一步的走到她对面的椅子上:
“朕不过耽搁了一会,茵茵就不等朕,朕实在伤心,便罚茵茵以后每日都要等朕过来才能用膳。”
何茵茵猛地抬头,就看到康熙熟悉的眉眼,口中的一丝苦涩瞬间消失,嘴角不觉翘了起来:
“小草,还不给皇上端副碗筷。”
“好嘞,娘娘。”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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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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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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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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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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