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园中花藤蔓垂,粉白堆叠,一簇簇在风中摇曳生姿。
赵昔微折了一朵垂丝海棠在手,置于鼻尖轻轻闻了闻,耳畔忽然传来悦耳乐声。
她本来是没注意的,但这乐声冷冷激荡,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是箜篌。
赵昔微眉尖一挑,看向了远处。
对岸的亭台上,红衣绿裳,云鬓花影,美人轻歌曼舞,好一副春色满园的景象!
身边的宫人都愣住了,有些惊恐地看向了自家太子妃——
东宫什么时候来了一群美人?还在园中无拘无束地游玩!
而更诡异的是,太子妃竟然被蒙在鼓里!
赵昔微也有些奇怪,但并没有多想,毕竟宫中本就有不少乐师伶人,以作宴会歌舞之用而已。
但脚步才穿过一条小径,就被一名绿衣宫女贸然拦住了。
“贵人宴饮,还请姑娘就此留步——”宫女一脸正色。
姑娘?
赵昔微眉梢又挑了一下。
在东宫居然有人不认识她,还称她为姑娘?
赵昔微看看自己的打扮,忽然就有些明白了。
因为禁奢令的缘故,她现在衣服首饰一切都从简从素,再加上是出来花园闲逛,为了方便就只随意换了套普通衣裙。
不过,就算是认错了她的身份,也不至于拦着她的路吧?
“放肆!”银宝怒斥出声:“你可知自己拦住的是谁?”又扶了赵昔微的手,气鼓鼓地道:“小姐,咱们过去看看!”
赵昔微脚步没动。
事出反常必有妖,什么都没弄清楚就贸然闯进去,这可不是她的作风。
那绿衣宫女却误以为她是胆怯了。
目光轻飘飘地在赵昔微身上瞥了一下,似乎更加确定了她的身份普通,就更加肆无忌惮起来,傲慢地抬起下巴,道:“凭你是谁,我们主子有令,若非太子殿下授意,任何人都不得进去打扰!”
“太子殿下?”
赵昔微这下就更好奇了,打量了一下这宫女。
穿的是宫女服饰,但却总觉得有些怪怪的,看着像是宫里的人,又不像是宫里的人。
这宫里当差的成千上万,各司各署服制形式都大有不同。
比如厨房当差的,一般都是窄袖束腰服,主要是为了干活方便;又比如在御前当差的,一般都是深衣大袖衫,主要是为了彰显天家威严……
诸如此类,种种差异,赵昔微也没太记在心上,又抬眸看向了远处。
一弯拱桥如月,两岸垂柳如丝,湖中绿水悠悠,一座高台耸立而出。
台上有一红衣美人,轻纱覆面,长袖半卷,怀抱一架箜篌,玉指来回拨动,美妙悠长的旋律如清泉流淌。
就算看不清面容,赵昔微也一瞬间就猜出了她是谁。
酷爱着红衣,又擅长弹箜篌的,除了这位顾家大小姐还能有谁?
赵昔微这一打量的功夫,那绿衣宫女又慢悠悠开了腔:“姑娘,那些贵人可不是你能得罪得起的,你还是听句劝,回避了为好。”
谷</span>这可真是有点意思了!
赵昔微笑了笑,问道:“你是哪个宫里当差的?”
顾玉辞这个人虽然自负,但绝不是鲁莽无知的蠢货,不可能在东宫和她争风吃醋。
那么很有可能就是湖心亭上有别的身份贵重的人了。
赵昔微就又把目光投向了亭台上。
隔着湖水,杨柳如烟似纱,依稀可见袅袅纤腰。
台下设了宴席酒水,锦衣华服,珠玉琳琅,虽然看不太清楚面容,但从衣着打扮上可以确定,这不是场普通的宴会。
赵昔微努力在脑子里思索了很久,也没想起来这“贵人”能是谁。
那宫女循着她的目光,也看向了湖心亭上:“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识好歹——”眉头一皱,可能觉得她的身份也不会太差,就略改了语气,但还是很不友善:“你是谁家的姑娘?可有拜帖?可有诏令?”
赵昔微摇了摇头——不是她故意要装傻,是她真的被问懵了。
她才在别苑幽居了不到半个月,这外面的人就都不认识她了?
这还算了,连她来逛个园子,都需要拿出拜帖才行了?
那宫女就又打量了她一眼。琇書網
“若实在没有,有何詹事的文书也行!”宫女呵呵一笑,十分警惕地盯着她:“你不会连这个也没有吧!”
“何詹事的文书?我还真是没有。”赵昔微诚实回答,“因为……”红唇一抿,作沉思状,“我与何奎不太熟……”
不仅不太熟,而且上次害得他被削减了俸禄,怕是已经记上了一笔账呢!
宫女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只当是她是故弄玄虚,面色已露出了几分鄙夷,就忍不住又讽刺了一句:“你是谁家的姑娘,怎地好生没有礼数,何詹事乃东宫重臣,他的大名也是你能叫的?”
这可就更有意思了。
“姐姐教训得是,确实不该直呼何詹事姓名!”赵昔微连连认错。
那宫女一挺胸,满脸得意之色:“这就对了嘛!”
一个语气词还在喉咙里,赵昔微忽然抬了眸子,冲她粲然一笑:“话还没说完呢,我与何大人不熟,与李玄夜熟!”
“李……李什么?”宫女一时没反应过来,“李什么夜?”下一瞬差点就咬着了自己的舌头,瞪大了眼睛,怒斥道:“大胆!太子殿下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一扭头,就冲身后吩咐:“来人,把这疯疯傻傻的女人拉下去!别让她冲撞了里头的贵人!”
“是!”立时就又有个红衣宫女冲了上来。
两人站在一起,一红一绿。
赵昔微目光一凝,这才明白刚刚为什么觉得她们穿着奇怪了——这衣服太古板了些,宫中女人大多爱美,就是宫女的衣裳也极其用心,绣上了各种各样的小花朵以作装饰。
而这两人穿的却是纯色素底,没有任何纹饰。
还没细思,那红衣宫女已眉头一拧,斥道:“姑娘,我乃鸿胪寺译官,奉命在此当差,还请你速速回避!”
鸿胪寺译官?
发生了什么事,竟然把鸿胪寺的人都惊动了?
赵昔微又看向了湖面。
亭台内,奏乐渐浓,箜篌一声声自水面飘出,忽而急促,忽而柔缓,时而清澈,时而低回,让人一颗心也跟着忽高忽低,无法再把注意力拨开。
不得不说,顾玉辞真配得上国手二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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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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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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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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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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