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才人到底是执掌过六宫的人,也不完全是个蠢货,听这话就知道太后是在给自己挖坑,便装模作样道:“臣妾如今只是个小小才人,哪里能揣测太后娘娘的心思呢?”
“在冷宫住了几日,果然学乖了不少!”太后又笑了笑,“来人——”她唤了常英过来,懒懒地命令道:“去把皇帝请来,哦,再把丞相也请来!”
赵昔微后背抵着墙,听见这最后一句话,突然就是一个激灵。
把皇帝请来,又把她父亲请来……
这就等于是要昭告天下,太子妃邀宠献媚,德行有失……
“是!奴婢现在就去!”常公公应了一声,经过她身旁时候,又阴森森地笑了笑,道:“太子妃,您就好好等着吧!”
那阴阳怪气的表情,满是嘲讽的笑意,刺得她一阵恶心。
她恨恨的闭上了眼睛。
她就这么输了吗?以这种狼狈的方式吗?
不行!
就算是要输,也不能输得这样不明不白、屈辱不堪!
才振作起来一点,下一瞬,胃里又是一阵痉挛,一口血气翻涌而上。
她嘴里本来就含着半口鲜血,现在再也无法控制,温热的血气蔓过舌尖,眼看就要冲破唇瓣。
四肢虚弱,手指胡乱一摸,恰好摸到了放在案上的那柄匕首。
脑子里难得的有了片刻的宁静。
士可杀不可辱,不如来个鱼死网破,指不定还能赢得一线生机……
冰凉的刀刃贴着掌心,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抬手的瞬间,殿外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一道金光直飞入内,以迅雷之势打在了常公公的膝盖。
“噗通——”
常公公跪地的声音!
赵昔微已经虚弱得失去了感知能力,大脑昏沉、视线涣散,一时间也就看不太真切四周的景象。
“放肆!”
“胡闹!”
太后与裴才人齐声怒喝。
四周安静了一瞬,似乎那人也没想好该如何辩驳。
“你出去!”裴才人又急切地喊了一声,带着不可名状的慌乱。
回答她的,是一声轻笑,亦正亦邪,慵懒疏狂:“我为什么要出去?”
与此同时,仿佛雪光初开,赵昔微眼前一亮,猛地从半昏沉的状态中抽出。
来的居然是……
艳丽眉眼,绯红薄唇。
一身青色锦衣,绣着暗色蟠龙纹,如此端正贵重的服饰,却也难掩那股子风流侠气。
是晋王李乘风!
他挡在裴才人面前,轻轻踢了踢痛得龇牙咧嘴的常英。
“晋王——”常公公是太后身边的红人,整个皇城内外,从文武百官到后宫妃嫔,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哦,在太子面前也是要忍气吞声的……
但一个不受宠的皇子,从小就被驱逐出了京城,哪来的脸在他面前摆威风?
一瞬间他咬了咬牙,忍着剧痛,阴恻恻地笑了一笑,跪爬向了那金光闪闪的宝座,道:“太后娘娘,晋王强闯长信宫,要带走太子妃!”
赵昔微惊愕了一下,李乘风什么时候说要带她走了?
但,转念又一想,李乘风已经插手了此事,不是来解围就是来浇油的。
若他解围成功,可不就是让人浮想联翩了么?
太子妃出了事,第一个急着来帮忙的居然是晋王殿下,传出去了更是让她颜面尽失,比用固宠手段还令人不耻……
这常英,还真是阴损!
别人不知道李乘风的目的,赵昔微却是明镜儿似的。
李乘风是不是个坏人她不能妄下定论,但李乘风肯定不像其母那么愚蠢。
否则,在回宫当天,见到在冷宫的生母,不说闹得天翻地覆,少不得也要叫皇帝下不来台。
但他什么都没做,甚至听说还安安静静地接受了皇帝的安排,在宫外的一座府邸住了下来。
能坦然接受这样不公的待遇,能大方面对这样困顿的局面,要么是个善于隐忍的阴险小人,要么就是个无欲无求的君子。
她自然是不会把李乘风想得太好,但也不认为李乘风是个恶人——毕竟,眼下是他及时出现,阻止了一场即将来临的危机。
“晋王啊,她可是你的嫂嫂……”太后轻轻笑了起来,“今日之事,你确定要插手?”
“回太后的话——”李乘风绯红唇角微扬,不以为然地笑道:“孙儿心中只有正义,没有身份。”顿了顿,他眉眼一挑,“即使今日被冤枉的是宫女奴婢、或是贩夫走卒,抑或是强盗乞丐,孙儿亦会挺身而出主持公道。”
“是吗?”太后眸光冷沉了下去,“只有正义?没有身份?”
“是。”李乘风笑得明亮,“天子如此,庶民皆然!”
“好!好!”太后陡然拍了拍手掌,笑着重复道:“好一个有情有义的晋王啊!”
这一个个的,都当她这长信宫是摆设了不成?
太子不拿她当回事就算了,那小子起码手中是真的有权力。
区区一个晋王,还是从小就在封地长大的,在京城什么根基都没有,也敢在她面前这么放肆?
她止了笑,懒懒睨了李乘风一眼,道:“晋王啊,哀家是你的皇祖母,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哀家有些话就不遮掩了——论身份,论地位,你怕是比她都还不如呢,你拿什么为她主持公道?”说到最后,隐有薄怒。
杀人就要诛心。
晋王不是觉得自己挺厉害么?
那么厉害,怎么就沦落到给太子镶边呢?
“乘风!”
李乘风自己还没有觉得有什么,那边裴才人已被戳得心尖儿都痛了起来,急急道:“李乘风!你来这里捣什么乱?我是你的母妃,你不信我,反而相信这个野丫头?”Χiυmъ.cοΜ
本来是想好好劝劝儿子的,可一提起这茬,就自己先怒火攻心了:“我被她害成这样你不管,居然还想帮着她?儿啊,你怎么胳膊肘往外翻!!”
“……”
赵昔微一时有些无语,这个裴才人是怎么打理的后宫?又是怎么和太后斗了十几年的?
她有心想开口,那一口血气就止不住的想吐……
便只好又死死抿住了唇角,瞪了裴才人一眼。
果然,太后立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意味深长的扫了赵昔微和李乘风两人一眼,道:“美色惑人呐!”
“什么意思?”裴才人说蠢也不蠢,说聪明也不聪明,立即警觉起来,道:“晋王,你——”
赵昔微又怒又急,忍不住厉声打断:“慎言!”
一开口,鲜血上涌。
不好!
她忙咬住了唇角,将剩下的话和着血液死死咽了下去。
一直盯着她的裴才人面色一喜,还没说话,殿外突然响起一道尖细的嗓音:“太子殿下驾到——”
不知道为什么,只听到这四个字,赵昔微紧绷的情绪,顿时就松懈了下来。
那原有的顽强和坚韧,也在一瞬间褪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软弱无助……
她抬起双眸,看向门口。
远处的白玉石道上,一袭黑衣翻卷,若蛟龙腾出,拾阶急掠而来。
宫灯如昼,金纹熠熠,拂落星光如雨。
眼眶突然就是一热,两颗泪水无声滑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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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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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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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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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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