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眸子很冷,可那浑身散发的寒气,更冷。
仿佛一只被触怒了的野猫,扬起了锋利的爪子,要将所有威胁到自己的人撕个粉碎。
“咳、咳咳!”王范的脸色由红转紫,再慢慢地变成了一种黑红的颜色。
旁边的家丁脸色大变,惊呼道:“快放开我们家公子!杀人是犯法的!”
“呵——”赵昔微冷冷而笑:“深更半夜,你们闯入丞相府邸,堂而皇之地侮辱相府千金,你跟我谈法律?你配吗?”
“你,你,你你这个毒妇,放开我,放开我!”王范双脚胡乱蹬动着,伸手使劲去掰赵昔微扣在他脖子上的手指。
然而他常年沉溺酒色,早就把身子掏得空虚了。
赵昔微十根手指如钢如铁,他气喘吁吁地掰了半天,竟然是撼动不了分毫。
“王公子,省点力气吧。”
他听见赵昔微的声音在耳畔幽幽飘荡,仿佛是来自于阴司地狱的阎王,追魂索命一般的绝情:“我打过的恶狗,比你玩过的女人,多多了。”
王范突然从心底生出了无限的恐惧。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怎么和别的女人都不一样?
她怎么那么大的力气?
她怎么那么狠毒的心思?
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一瞬间,他如同被一盆冰水泼在了脸上,整个人都僵硬了。
他用最后仅剩的一丝力气,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给我杀!!”
跃跃欲试的几个家丁得了命令,忽然抽出长剑!
赵昔微早有防备,她双手牢牢地扣着王范的脖子,像是拖着一具尸体。
围拢过来的家丁自动分列出了一条道路。
她出了正房。
步下了台阶。
穿过庭院。
后面跟着的十几名家丁,手中剑光凛凛,却硬是没敢靠近一步。
王范一边垂死挣扎,一边放狠话:“你最好现在放了我!我是王家唯一嫡孙……我要是死了,王家就绝后了,我爷爷和太后,必定要你们整个赵府抵命!灭了你赵氏满门!”
赵昔微冷笑:“赵府跟我有什么关系?王公子难道刚才没听见吗?我的嫡母,也就是徐夫人,她已经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我跟他们没有关系。所以,你灭她们满门,跟我赵昔微何干?”
“你……你这个贱人,毒妇!”王范瞳孔放大,蹬动的双腿也突然伸直了。
跟在身后的家丁们急得满头大汗。
“还愣着做什么?快杀了她啊!砍她的手!!”王范尖叫,声音划破了漆黑的夜空。
“是!”
几条寒光交错而来,赵昔微听见衣裳“嗤”地一声,半截袖子就落在了地上。
她一分神,王范突然一用力,一脚踢在了她的小腿。
她脚步一晃,手上的力道就也轻了几分,王范竟然就挣脱了。
同时,又是一道剑光袭来。
赵昔微闪身回避,却没料到身后王范拔出了长剑。
“噗”地一声,她只觉得手臂上一阵刺痛。
殷红的鲜血顿时染红了衣袖。
赵昔微强忍下剧痛,奋力冲出了院门。
王范怒喝道:“给我抓住她!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十几名家丁提着白晃晃的剑,追了上去。
迎面撞上了赵府的几个婆子,她们哪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身子一抖,就像遁地一般消失了。
赵昔微一路疾奔。
在赵府生活了两个月,对这里的地形她已算是了如指掌。
赵府她是不能呆了。
在父亲醒来之前,这个地方对她来说,就是一座黑暗的牢笼。
老夫人虽然还算仁慈,可王范要是搬出太后,老夫人未必还会保她。
她若是留在赵府,即使王范今天没有得逞,明天后天大后天呢?
以袁氏和徐云娇的态度,指不定会趁着她不备,将她五花大绑亲自送给王范!
所以,她现在去哪里,都比在赵府安全!
她脚步飞快,已经出了长街。
伤口还在汨汨地流着血,一滴一滴,像是一朵朵红色的曼陀罗花,沿着她的脚步,盛开了一路。
“轰隆隆——”一声炸雷。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从天而落。
瓢泼雨水如墨,从九天倾泻,将夜色染得更黑了。
街道上忽明忽暗的红色灯笼,在风雨飘摇之中,像是一盏幽幽的鬼火,诡异而阴森地注视着路上寥寥几个行人。
长安实行宵禁。
此时还游荡在街上的,要么是无家可归的乞儿,要么是纸醉金迷的浪子。
有一个人,她既不是乞儿,也不是浪子。
可她没有家。
她是赵昔微。
赵昔微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将身后的追杀声甩得无影无踪,她才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她在一个无人的墙角蹲了下来,又扯过一把稻草,虚虚的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雨越来越大。
她的头发散了,全身湿透。
蚀骨的寒气从脚底钻了进来,让她整个人克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她想起了第一次来到长安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大雨,也是这样的寒冷。
可那时候,她身上没有这样的伤口,心里也没有这样的绝望。
为什么会是这样?
娘说,要她跟着父亲,以后才能好好的生活。
她信了。
可这就是她要的生活吗?
这就是所谓的家人吗?
她忽然发现,自己归府时候的那些壮志豪情,在这些凉薄自私的家人面前,原来竟然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手臂上的伤口,被雨水一遍遍的冲洗,使那疼痛感越来越尖锐。
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她想,要死了吗?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在狂风骤雨的侵袭中,她藏在街头一个陌生的角落。
不知道过了多久,路上再也没有任何行人,远处的酒肆也熄了灯笼。
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疼痛,什么是寒冷。
她只知道,这黑夜,太漫长。
她把身体小心地贴近了墙角,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努力地想要寻找一点光线。xǐυmь.℃òm
却恍惚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张脸十分英俊,那双星辰般的眸子,让这暗夜都陡然生出了几分璀璨。
这一定是做梦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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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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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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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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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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