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空之上,三两颗星子闪烁。
赵昔微拢了拢衣领,忽然觉得有些冷。
此时此刻,有女人哀哭不止,只有一个可能!
是太后绑架的那群妃嫔!
只是,不是说要扔进蛇池吗?怎么都在半空中哭?
难道是……
赵昔微下意识又望了望正殿,飞檐斗拱,直冲天际。
只一眼,她脑子里瞬间就有了画面。
一群妃嫔,悬挂在房梁上……
手腕粗的麻绳,浸了盐水的长鞭,触目惊心的血迹,白骨森森的伤口……
诸多画面如碎片一般闪过,令赵昔微心头一阵恶寒。
但短暂的不适过后,又略松了一口气。
只是挂在房梁上,还能哭喊,说明都还活着,只要还活着,那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然而,这个想法也就只保留了一个瞬间。
因为,下一刻,凄厉哭声陡然加剧,带着一种近似于魂飞魄散的绝望,几乎要划破整个皇城的夜空——
“不要!!”
与此同时,随着这一声哭喊落下,正殿所有的门都被拉开!m.xiumb.com
赵昔微抬头看去时,瞳孔猝然一缩!
她虽然早有预料,可当真的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头皮发麻,整个人从骨髓到血液,都冷透了!
呈现在她面前的场景,比悬挂房梁更血腥、更恶心一万倍。
太后所说的万蛇池,不是在花园,不是在后殿,而是就在这正殿内!
密密麻麻的蛇,吐着长长的信子,在水里来回涌动。
而太后的饮食起居,就在这种环境下进行!
一阵胃气翻涌而上,赵昔微忙按住了胸口。
太后把玩着断掉的护甲,掀起眼皮子斜斜睨了过来:“这就怕了?怕了也好——”
她微俯下身,盯着赵昔微的脸,紫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如鬼魅一般冷冷道:“你既然知道怕,就说明还是识时务的,听哀家一句劝,交出令牌,让南北军全部撤离,哀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让你好好儿的回去……”
她笑了笑,一种运筹帷幄的气势浑然而出:“若你非要不见棺材不落泪,哀家也不介意陪你玩到底。你好好看着,你眼前的这些女人。她们谁不是金尊玉贵的体面人儿?谁不是出自世家大族的娇娇女儿?”
“嗤!”她讥讽一笑,脸上杀气浮现:“可那又怎样?不听哀家的话,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哀家就只好成全她们了。”
赵昔微压下胃里的酸气,视线缓缓往上移动。
宫灯全部点亮,白茫茫的似雪浪银光,照得整个内殿纤毫毕现。
也照得那些妃嫔的面容,格外苍白而狰狞。
一群女人如死鱼一样,被悬挂于横梁之上,每个人都被扒了外衫,只余贴身的中衣。
十几名内侍在身后拉着轴轮,将这群女人们分成两排,内侍用力来回拉扯,轴轮往上时,一排人便被吊到半空,而另一排人则落入水池。
每当吊到空中时,那绳索便会勒住脖子,让人只有蹬腿的份儿。
而只要一蹬腿,便会带起轴轮转动,那人就会直直往水面坠去。
如此来回反复,那群妃嫔如织布一样错落穿梭,一会儿在天上,一会儿在地下。
光是这样吊着七上八下的就已经很难受了,更何况,池子里还有成千上万的蛇?
不着鞋袜的双足浸入水中时,那蛇便一窝蜂似的涌了过来,伸着尖尖的脑袋,吐着长长的信子,争先恐后地去咬那白嫩的脚心……
“啊哈哈哈!不要!啊哈哈……救命……不要!”
一群妃嫔又哭又笑,在看见赵昔微时,忽然看见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挣扎着喊了起来:“太子妃!太子妃救命!”
有人甚至哭了出来:“赵昔微,求求你,快把玉令给太后!”
“听见没?只要你交出玉令,哀家便放了她们。”太后将大半个身子倚进宝座,整个人又恢复了原先的慵懒,“哀家是不喜欢你,但哀家也懒得跟你斗,不妨把话给你直说了吧——哀家知道你是无辜的,也没想要你的小命,但是,谁叫你捏着整个皇宫的禁军呢?”
她又半合上了眼,似在养神:“这东西你捏着也没什么用,可哀家却不一样,这可是哀家的命根子呐!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哀家听政数十载,怎么能容忍把兵权让人呢?”
她语气温柔了下去,半是诱哄半是胁迫:“乖乖,哀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听哀家一句劝,太子已经废了你,不管你们从前多么恩爱,现在都已经结束了。他与你藕断丝连,不过是为了稳定你们赵家,稳定整个朝堂。”
赵昔微心口突然一滞。
这些她其实都明白。
所以,她很清醒的知道,她此番入宫,不是为了他。
但头一次有人这样细细剖析起来,还是让她有一点点的酸涩。
把她推上这风口浪尖的,让她置身这刀山火海的,是他啊……
“哀家是他的皇祖母,从小看着他长大,他是什么性子,哀家比你更了解。他绝不是儿女情长之人,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你今天帮了他,他回来后也未必会记得你这份情,该清算的还是会清算——”
太后突然睁开眼,意味深长地道:“你信不信?”
赵昔微怔了怔。
清算赵家吗?
就因为捕风捉影的“毒害皇后”嫌疑?
然而,转念又想到赵子仪的话,如果他所言属实,那么皇后之死,沈玉清和赵子仪都脱不了干系。
即便是无心之失,可那药到底是沈玉清配的,事后到底是赵子仪帮忙隐瞒的。
皇帝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一旦查出,还能听得进去解释才怪。
更何况,赵子仪根本拿不出洗清嫌疑的证据。
只是……
或许还有别的线索呢?
按赵子仪说,太后这里有线索……
她正思忖,太后以为是有所动摇,便耐着性子继续谆谆善诱:“哀家知道,你喜欢他,还想和他长相厮守在一起,可你想过没有,你和他不过数月夫妻而已,论情分,也还没到生死相随的地步。顾家小姐还和他是表兄妹呢,从小一起长大的,到如今混成什么样了?连个良娣都求不来!”
提起顾玉辞,赵昔微这才想起来什么,抬眸四顾了一圈,终于锁定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顾玉辞也被绑着挂在其中。
她无疑是这里面最惨的一个。
大红的衣衫被扒去,白色素纱中衣上血痕累累,长裤被撕裂开来,两只白生生的小腿暴露在外。
两个上了年纪的嬷嬷站在左右,各自握住她一只脚踝,拿了小刷子蘸了药汁往她双腿上涂抹。
这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也不为过。
但她至始至终都没有叫一声,也没有哭一句。
赵昔微突然莫名有些同情。
顾玉辞肯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只是为了一个“良娣”的位份吗?
若说没有情分,何至于此呢?
然而若情深至此,又值得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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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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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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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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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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