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很小,里面甚至连个套圈的都没有,来往的都是附近的居民。
几个老太太拿着画扇霸占了广场最中间的位置,但还没有开始跳舞,大约是在等她们的好姐妹归位;有个小孩拿着一个金刚葫芦娃样式的风筝,在广场上跑来跑去、想让风筝飞起来;正对面有个穿着背心的老头在玩单杠,向几个小老太太展示他的肌肉。
两人走进广场,没有深入,在边缘位置找了根长椅,并排坐下。
张子羽向前看着,看到那个放风筝的小孩,笑了笑,真是好笨的小孩,没有风、也没有线,风筝怎么飞得起来呢?
不多时,灵诗剑从修行与科技的臆想中醒来,转过头,看见张子羽嘴角带笑、看着那边放风筝的小孩。
她看到他眼里的温柔。
她忽然想,如果不是她,像他这么好的人,肯定已经结婚了,毕竟喜欢他的女孩子那么多。
说不定……他的小孩也这样能跑能跳了。
“你以后会在这边定居吗?”她出声问道。
如果他一直在蜀山钢铁上班,那么为了工作,他大约会在这边买房子,然后在这边定居,然后在这边结婚。
然后,等他有了小孩,就会在某个傍晚,带着他的小孩来这里玩。
……她会是那个妈妈吗?
她能陪着他一辈子吗?
她能为他生小孩吗?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她在心里问自己。
“还不知道。”张子羽摇摇头,“本来,这个公司我待不了多久的,但是……”
你来了。
灵诗剑听得懂张子羽的话,她用手撑起下巴,凝望张子羽的侧脸,晚风吹过来,她的碎发被吹乱在眼前、遮挡了视线。xǐυmь.℃òm
她又想,为了修行,她影响了他的前半生,接下来,为了更高的修为,又要影响他的后半生吗?
“见心、明性?”
原来,这就是代价。
“你要在公司待多久?”张子羽反问道,“或者说,你此次下山,嗯,下凡,准备在人间待多久?”
多久?
自然是要渡过心劫,了却了尘缘。
但是要多久呢?
她不知道。
许多修仙者一辈子都卡在见心境,到死也渡不过心劫。
“还不知道。”灵诗剑摇头。
广场中央的老太太们等来了她们的好姐妹,音质炸裂的音响里响起了《月亮之上》的前奏。她们扭动身姿,开始暖场。
天色蒙蒙黑,边上的路灯亮起,昏黄的灯光照在长椅上的他们身上。
张子羽看着那边跳舞的老太太们,眼睛慢慢眯起来,神游物外:
经过最开始的世界观破碎的恐惧之后,他第一时间是想从灵诗剑身上谋求修仙之路,但,灵诗剑今天一句“天赋”折断了他的修仙路。
如果灵诗剑没有骗他,那他现在待在她身边,就只有危险、而没有好处了。
他收回思绪,试探道:“说起来,我都还不知道你此次下凡是要做什么……我的意思是,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要做什么?
昏黄灯光下,灵诗剑看向了薄暮遮盖的远山。
仙道九境,修身、采气、见心、明性……
修行七年,她已经过了修身境和采气境,此时正身处于见心之境。
而见心……
每每闭上眼睛,她都能看见心里那个张子羽。
此次下山,是为了了结这段情缘。
“……为了你。”她轻声道。
“为了我?”
张子羽想起初见之时,灵诗剑第一时间向他发出了结婚邀约。
莫非她下凡来,就是专门来和他结婚的?
“我何德何能?”
他回头,看向灵诗剑,灯光下的她,多了几分朦胧,光晕之中,她好像在发光。
浪漫、出尘,似仙。
如此漂亮的……仙子!
他收回视线,追问道:“然后呢?”
他知道,结婚,一定不是目的;结婚,是为了某种目的。
灵诗剑眯着眼睛,没有回答。
广场上,放风筝的小朋友被妈妈喊回家了;秀肌肉的小老头被自家老太太找了过来;跳舞的老太太们跳了一曲又一曲,跳得正热闹。
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张子羽站起身,说道:“回去吧!”
灵诗剑顺从地站起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
沉默着走了半程,张子羽忽然站定住,他抬起头,看着远处的高楼,出声说道:
“王母娘娘拔出发簪一划,划出一道银河,从此牛郎织女一年一见;三圣母生下了沉香和爹住,从此囚禁于华山;七仙女被带回了天庭,从此董永孤独终老。”
他比之牛郎、刘彦昌之流如何?
这边的路灯更明亮一些,照在人身上,平添了一丝冷色。
灵诗剑望着张子羽的背影,她想说点什么,但那殷红唇瓣却怎么也分不开。
“看过《一代宗师》吗?”张子羽问。
灵诗剑摇头,又道:“没。”
“影片末尾,宫二小姐对叶问说……”张子羽没管她看没看过,直接说道,“‘叶先生,说句真心话,我心里有过你。喜欢人不犯法,可是我也只能到喜欢为止了’。”
说完,他转过身,看着灵诗剑,清冷灯光下,她肌肤更白、朱唇更红,凤眼垂眸,美得惊心动魄,但他还是继续说道,“我只是一介凡人,能力有限,你要做什么,我大概帮不了你……”
“叮铃铃……”
他话说到一半,电话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狠心的话语。
“唉……”
他闭上眼睛。
铃声断……
“喂?”
“子羽啊……”王涛粗糙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你还记不记得文兰?”
“文兰?”
听到这个名字,灵诗剑抬起头,看向了张子羽。
张子羽忽然感觉心虚,转过身,问道,“记得,怎么了?”
“她明天要来江州办事……”王涛道,“问你最近的情况。”
这两句话听起来没什么关联。
张子羽哈哈一笑,回道:“我最近还好,没什么情况。”
“我也是这么说的。”王涛笑道,“……所以我约了她来我家吃饭。”
这两句话听起来也好像没什么关联……
“???”
但张子羽额头上冒出问号,心里感觉不妙。
“她明天办完了事,后天来我家吃晚饭。”果然,王涛继续说道,“而你,要做的就是,给老子收拾干净一点,星期天中午十二点,准时出现在我家里!”
“哎,不是,涛哥……”张子羽头疼,“你约她吃饭,关我什么事?!”
“关你什么事?你个狗日的,谁不知道她喜欢你?”王涛骂道,“人家文兰,人长得漂亮、性格也温柔,然后在二中教书。就tm这个条件,哪点配不上你?
“你说我约她吃饭干嘛?老子是给你约的!”
张子羽沉默几秒,出声叹道:“涛哥,你不该卖房子,你该去开个婚恋公司。”
“你tm管老子干什么?”王涛道,“一句话,来不来?”
“不……”
“你要是不来,老子就去你公司!”王涛威胁道,“我tm还就不信邪了,不能让你忘掉那个坏女人。”
“……”
张子羽看了一眼灵诗剑。
“就这样!”
王涛挂了电话。
“嘟嘟嘟……”
张子羽拿着手机,看向灵诗剑,笑着,尝试解释:“涛哥是这样的,自己结了婚,就不想让别人好过……”
“文兰?”
灵诗剑出声打断了他的话,她眯起眼睛,笑道,“也好久没见了。涛哥也是,后天我们一起去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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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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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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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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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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