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玉鸣见到他时,他正坐在公寓楼下嗑着瓜子看两位老大爷下围棋。
而且,已经被棋盘之上的局势气到开始抖腿了。
“哎呦,臭棋……”他嘟嘟哝哝地拍着大腿起身,抖掉了落在身上的瓜子壳,转身看见栾玉鸣一身黑色长裙套了件西装外套下了车。
“那个,你是?”房东挠了挠头,一时有些不好意思地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老头衫加休闲裤的着装,没想到今天会见到一个打扮不俗的漂亮年轻姑娘。
“您好,我姓栾。”栾玉鸣关上车门,一时扬起了她平日里一贯的温柔且迷惑人心的笑容。
这种笑容鸣远的高层员工们都很熟悉,毕竟在当时鸣远还处于一片繁荣时,他们家总裁就喜欢一边一脸温柔地笑着,一边运筹帷幄舌战群雄地拿下个几千万的单子。
另外还有精力分出来在他们交上了的材料上用杏仁色的便条批注:
“请问这就是你们用脸滚出来的报告吗?”或“这些数据都是你从太平洋海底挖出来的吗?”等等此类毫不留情的语句。
叫人一不留神便会被这种飞花暖阳般笑容蒙蔽了双眼。
“噢噢,你是来看房的。”房东进了一个车库,在一面钉子墙上挑了一把钥匙出来,向栾玉鸣大手一挥道,“那咱们走吧。”
这房东是个不怎么闲得住嘴的人,他带着栾玉鸣七拐八拐进了一个贴满了花花绿绿广告的电梯间。
而在此期间,栾玉鸣便基本已经掌握了他半辈子轰轰烈烈的人生经历。
例如包了个鱼塘,结果一起的兄弟半道卷钱跑了;半夜做“黑的士”却异常倒霉地遇到抢劫,丢了辆车;回村帮衬表兄,结果表兄非法行医,不到一月便被抓进去诸如此类的遭遇。
并且还知道了他当年的初恋叫小薛。
“算命的说我晚年能享福!”他摁下了五楼的按钮,有些骄傲地道,接着又在电梯老大爷似的哼哧哼哧上升时,回头问栾玉鸣,“诶忘了问,姑娘,你平时是干什么的?”
“噢。”栾玉鸣淡笑道,“我‘投机倒把’”
房东似乎一下被栾玉鸣的真实给震慑住了,似乎觉着“投机倒把”可能要更刺激一些。支吾了半天都没再开口。
片刻后他出了电梯,带着栾玉鸣熟练地拐过一个弯,来到一个厚重的门前。
他将生锈了一角的钥匙插入钥匙孔,旋转一下,然后暗自深吸一口气,一脚踹开了门。
“……”栾玉鸣在后面看着房东宛如开了大招的游戏角色一般猛地冲入房间,感觉到一阵风骤然撩起了她的长发,一时不由地收回了上前的脚。
“请进请进。”里面的房东拔下了钥匙,探出头看她。
栾玉鸣有些迟疑地上前进了屋,却又再次极其幸运地一脚踩入一个坑。
玄关处是木地板铺的,走道被鞋柜占了一半,她正巧扶了一把。
“这坑是之前家里狗刨的,它特别喜欢这个坑。”房东道,“如果你建议我之后可以给你铺张地毯。”
“唔,谢谢,没事。”栾玉鸣若有所思道。
“这里是大厅,还是挺宽敞的。”房东点着头转过身去,“去看看房间吧。”
而在他转身的一刻,身后的栾玉鸣默默抬起按在鞋柜之上的手,看着沾满灰尘指尖陷入了沉思。Χiυmъ.cοΜ
哇哦,古董。
她面无表情地想道。
“这地段的房价可都不低。”房东把窗户都打开,散去了些灰尘气味,“再过一条街就是市中心,这里家具设备的也都齐全。”
这里空间大约一百多平,空荡大厅里,放在木桌上的花瓶里没有插花,只有光秃秃一个空瓶子。
阳光反射之下,淡白色的光影映入了一边的玻璃酒柜。
落锁酒柜之中,一瓶覆了一层薄灰的红酒立在了最角落的位置。
她心下一动,漫不经心地伸手缓缓抚上了其上的银色圆锁。
“噢那瓶红酒。”房东开口道,“好像是上一家租客留下来的,我就先锁起来保管着了。”
“这红酒看起来好像不错。”栾玉鸣收回了指尖。
她并不是对这瓶酒本身感兴趣。
而是对这种带着红酒山庄logo的红酒出现在此处感到意外。
不过,看样子房东应当也不懂这酒不菲的价值,否则它也不会如此安然地待在这小小积灰的酒柜里了。
果然房东闻声也只是点点头,挥手道,“看着是不错,不过我也不懂这些高档酒什么的。”
“如果你就准备租这儿的话,只要不弄坏这儿的东西,保持基本卫生,别发出太大声音吵到邻居就行,别的也没太多要求。”房东说着,突然想到什么般有些苦恼,“之前有对小情侣住我这儿就被邻居给投诉了,说他们晚上不是蹦迪就是在阳台乱搞,严重影响了其他人的身心健康。”
“没事,我就一个人。”栾玉鸣淡然道,“除非我约。”
房东:“……”
“我开玩笑的。”栾玉鸣勾了勾唇角。
“我知道,我知道。”当下他有些不适应地搓了搓手臂,也实在想到栾玉鸣会顶着这张人畜无害的脸说出这种话来。
几次交谈下来,他才忽然觉得面前的人虽然外表一副矜贵清秀,穿着得体端庄,可事实上言谈举止都大胆得很。
这完全不像是一般城里打工的普通姑娘,叫他一时也不由得收敛了不少。
“那这房子,你看还有什么问题吗?”房东搓搓手问。
栾玉鸣一时回想起了门口遗留下的坑与鞋柜之上落下的灰尘,这简直可以说是与网上的图片天差地别。
只是她现在预算不多,再加上市中心距离鸣远近的房子实在难找。
还有那瓶本不该出现在此处的红酒……
让她到嘴边的“我在考虑一下”忽然又收了回去。
“我在网上看到说你们这能短期租房?”
“可以的,你准备租几个月的?”房东点头道。
他对钱不算特别在乎,信奉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的真理,平日里收房租也只是当抽烟喝酒唱k的零花钱。
早年里老家拆迁了几套房,现在安安心心一个人开家小铺子,他不愁什么,甚至日子过得还很滋润。
栾玉鸣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当下她满意地伸出两根手指,笑道,“那就先租两个月吧。”
租房的事情谈得还算顺利,下楼之时,房东便将手中的钥匙往衣服上仔细擦了擦,顺手递给栾玉鸣。
“之后如果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我。”房东东北大哥似的向栾玉鸣扬了扬下巴,接着一个转身,小跑着又钻回大爷堆里去了。
栾玉鸣不自觉地捏了捏手中带着温热触觉,让钥匙顺着衣服滑落进口袋之中。
可手机却忽然像是感应到一般,立刻“叮”地发来一条陌生短信。
内容语气像是司机发来的。
其上写道,因为没有停车位的缘故,所以他将车停到了有些远的地方,但调头麻烦,希望辛苦栾玉鸣能多走几步,到车边来。
她低头看着弹出的地图,箭头标注了一个有些微妙的偏远地方。
几乎是整个公寓楼的最后方。
那里就算是青天白日里,也根本没什么人前往。
她眼神微微一变,抬眼盯向了一个距离她最近的摄像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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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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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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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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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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