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极了在笑她。
岑岁的脚步顿了顿,略显僵硬地回过头来。
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下来,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漆黑明亮的眸子望着她,整个人看上去淡淡的。
怪她一时被炸鸡啤酒蒙蔽了双眼,整个话不经大脑就说了出来。
岑岁呐呐道:“我现在能说我突然忘记了密码吗?”
沈听澜:“嗯?”
岑岁装傻:“你有听说过间接性失忆症吗?最近脑子有点问题,可能记性有点差。”
“……”
沈听澜:“是吗?”
很轻很轻的一句话,听不出什么情绪。
岑岁第一次觉得话少也是个缺点,比如现在她根本就琢磨不出他的态度。她搓着手指,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好吧,其实我就是骗你的。”
沈听澜看她。
“钥匙我带了,密码我也记得。”她指了指墙上的装饰,边走边说,“这福字,零食,还有这些,都是我特意买给你的。”
她在他面前站定,很认真的说,“你知道这都因为什么吗?”
沈听澜掀了掀眼皮:“为什么?”
“因为——”岑岁硬生生憋出点泪水。
她梗咽着喊。
“……我爸不要我了”。
沈听澜:“……”
姑娘眼睛红了一圈,咬着唇,像是极其委屈似的:“我不喜欢一个人过年,一点也不,可是他们都不要我。我难受,我想哭……”
岑岁演得非常地动容,瞥见沈听澜还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脸。
更怕他说出什么拒绝的话,她扯了扯他的衣袖,凄惨道:“连你也不想跟我一起过年么?”
沈听澜视线落在她身上,淡淡问:“我可以说不?”
“可以啊。”她转身瘫在沙发上,抱住上面的抱枕遮住脸,只露出一双明亮澄澈的大眼睛,无赖道:“反正你说什么我都不走。”
“……”
沈听澜静静地看着她会,紧接着状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起身道:“那去拿吧。”
岑岁眨了眨眼:“啊?”
“不是要去拿酒?”他说。
这话像是许可,岑岁欢欢喜喜地出了门,把方圆圆给他买的啤酒都抱了过来。
电视上的春晚节目从小品变成了歌舞,茶几上的食物不停在减少,啤酒沫儿汩汩地撞出花来。
距离新年还有一个小时,岑岁收到来自很多人除夕祝福,她一个个道谢并回复。
她好像喝到有亿点点多,打字的时候,眼前似乎有重影闪过,模模糊糊间她似乎收到了方圆圆给她的微信。
方圆圆:【岁儿!除夕快乐!岁岁平安。】
方圆圆:【对了,我上次给你买的的啤酒好像看错牌子了,度数有点高,你少喝点哈。】
岑岁盯着它看了好几秒,才勉强看懂。她嘿嘿的笑了两声,打字:【来不及了——】
还没打完,手机摔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
沈听澜视线望过去的时候,岑岁已经倒了下去。脊柱半弯,脸贴着沙发,跟没骨头似的。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起身将手机捡起来的时候,身侧突然涌过来一副柔软的身躯。
他低头,恰好对上姑娘迷离潋滟的双眸,她把手环在他的脖颈上,似乎是觉得凉爽,还非常满意地用胳膊蹭了蹭。
沈听澜喉结动了动,眸色有点暗,而后低声道:“岑岁,下来。”
岑岁脑子迷迷糊糊的,但还是听懂了这句话,手脚并用的又趴回沙发,眨巴着眼睛,一副“我是不是很乖你说什么我都听”的小模样。
沈听澜蹲下来,与她平视,漆黑的瞳仁里情绪不明:“这么不能喝,是谁给你的胆子敢独自在男人家过夜?”
“我不在其他男人家过夜。”岑岁十分委屈,她手指交替着揉搓,断断续续地说:“可,可是尼,不一样。”
她喝得有点醉,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沈听澜扯了下唇角,表情有点僵:“有什么不一样?”
岑岁不说话了,她脚蹬了蹬,蹬不起来后放弃了,声线也因沾了酒气而有些软,嗫嚅着:“我好喜欢你……”
沈听澜身体一僵。
像是对她的回答非常地不可置信,但也只是轻轻地喊她名字:“岁岁。”
他的呼吸有点急促,黑眸沉沉,脸上似乎非常的冷静,但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紧张:“再说一遍。”
姑娘手揪着他的衣服,不停的重复着:“喜欢你喜欢你喜欢。”
沈听澜轻声道:“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岑岁摇摇头,但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傻笑着,没头没尾地说:“我知道!”
“嗯,我是谁?”
“你是我儿砸!”
“……”
沈听澜漆黑的眸子危险意味极重:“再说一遍,我是谁?”
“是我崽崽!”岑岁嬉笑着,十分确定地说。
沈听澜一时有点无言,他捏着眉骨,又看见岑岁努力扳着手指头在数数:“我可了解你了,你喜欢穿白色衣服,喜欢安静的地方,每天都在淋雨,但是最讨厌的还是雨天,你之前还不理我,我好难过。”
“可是,这样这并不妨碍我喜欢你,沈听澜是我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的人啦!”xiumb.com
沈听澜像是十分有耐心,一字一句地诱哄道:“如果我不是沈听澜呢?”
“不是沈听澜?”岑岁像是没听懂,但仅剩的理智告诉她说不,可能会有严重的后果,她眨眨眼,语调轻快地回答:“那我还是喜欢你。”
“……”
沈听澜垂眸,看不清表情:“为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呀。”岑岁似乎是有点困了,头怏怏地垂下来,无意识道,“反正就是喜欢你……”
她双腿扑腾着,双臂又重新缠绕住他的脖颈,头试图埋在他颈窝处:“好困,要睡觉觉。”
沈听澜的能感觉到她的发丝若有若无从自己脖颈处掠过,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里面,那种淡淡的甜香味,萦绕在四周。
他侧过头,按住她乱动的脑袋,另一只手将她横抱起来,声音有点哑:“你乖一点,我带你回房间。”
岑岁一晚上就听懂了这么一句,她很乖巧地躲在他胸膛里,小声说:“我能向你许一个新年愿望吗?”
“什么愿望?”
“叫我一声妈妈。”
“……”
沈听澜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个这个扮演游戏玩得非常失败。
岑岁说完就忘,又埋在他胸膛里,发出浅浅的呼吸声。
他抱着她回房间。
电视里难忘今宵的歌曲已经播放到最后了一句,主持人聚集着站在舞台上,跟着大屏上的数字倒数着。
“——5,4,3。”
“——2!”
“——1!”
最后一声落下的时候,巨大的欢呼声和歌舞声也跟着响起来。
他听见怀里的姑娘,很轻很轻对他说了一句。
“新年快乐。”
-
除夕的夜晚似乎与平时的夜晚没什么区别,晚风依旧轻轻地吹,沈听澜支着身子在阳台,他手中烟忽明忽暗,话筒里传来十分嘲讽的笑声。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要把自己笑死了,沈少爷你玩了这么久的扮演游戏她却只把你儿子?!!哈哈哈哈哈我都不知道该说你成功还是没成功了,太牛了哈哈哈鄙人自愧不如哈哈哈……”
蒋言致在那边笑得直锤墙,肚子都笑疼了。
沈听澜按灭了手中的烟,声线冷淡道:“挂了。”
“诶诶诶,别,哥我错了,”蒋言致忍着笑,“我觉得这是个好事。”
“?”
蒋言致摸着下巴:“近水楼台先得月,起码她对你没有戒备心,你完全可以趁虚而入。”
“……”
沈听澜蹙着眉:“别乱用成语。”
蒋言致声音吊儿郎当的:“先前是我错了,你追她根本就不需要前两步,兄弟!从明天开始我们就从第三步开始。”
“……”
“这戏既然已经开了场,那我们就演得更像一点!”
-
岑岁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得要死,像被针扎的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她挣扎着坐起来,非常费劲的睁开眼。
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环境,她恍惚了片刻。
这是哪?好像是崽崽的家里。
为什么会在崽崽的家里,好像是昨晚喝多了。
喝多了之后好像干了些什么……
!!!
岑岁猛地坐起来。
她昨晚好像抱……抱了她崽崽!
好像,似乎,貌似,的确她主动的……
等等,她好像还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你是我儿砸!
——叫声妈妈来听听。
岑岁:“……”
她说了什么?
哦。
儿子?
呵呵呵呵呵呵。
尼玛,假酒误人啊!!!
我操。
啊啊啊啊啊
岑岁的冷静瞬间垮掉。
虽然她的确把他当儿子,但是,这,并不代表她要把这话说出来啊啊啊啊啊。
还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
岑岁的呼吸屏住,脸颊逐渐被热气覆盖,她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机。
才六点。
那,他应该还没起床。
岑岁起了开溜的心思,掀开被子,轻手轻脚的离开了他家。
她回家就把自己卷进被子里,感受里面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心里越来越凉。
完了,完了,崽崽会怎么想……
其实他们两个昨天喝的酒差不多,保不成崽崽也喝醉了,嗯,应该什么都没听见?
又或者,他喝得断片了,一觉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
岑岁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她拿起手机试探着问:【那个,我昨天喝多了,没乱说什么话吧?】
思忖着崽崽应该还在睡觉,没这么早回复,哪成想手机过了几秒就震动了一下。
崽崽:【什么都说了。】
言下之意就是。
该说你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你也都说了。
岑岁觉得自己完蛋了,她翻了一个身,迟疑着敲:【那,你有什么想法?】
崽崽:【……】
六个点是啥意思?
是没想法吗?
还是不想,跟她说话……
岑岁犹豫了会,还是给他打字:【你不用管我昨天那些胡言乱语,真的!我都乱说的,但是,你对这个世界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来问我,有什么事情来找我。】
她强调:【什么事情都可以!】
发完这段话,岑岁内心有些忐忑不安,她一动不动盯着上面的“正在输入中……”
过了一会。
她收到他的消息。
崽崽:【不需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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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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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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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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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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