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面容在光线下半明半暗,垂下眼看她的时候,眸子没有多少情绪,像是在说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
岑岁感觉自己的心莫名地被揪住,连呼吸都跟着凝滞起来。
真的,如果在给她一次机会。
她一定不会把崽崽写得这么惨,她要给他一个圆满的家庭,先于众人的出生和永远一帆风顺的人生,让他好好感受人间的真善美。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年都要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过年。
岑岁咬着唇没出声。
沈听澜垂眸看着她半响,而后问:“这么晚了,这么还出来?”
岑岁混沌的思绪回笼了些,她软着声道:“我出来吃宵夜。”
沈听澜上下扫视她了一眼,言简意亥:“外面的饭馆很多人。”
岑岁啊了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心里一凉:“完了,忘记带口罩了。”
她掏出手机,想着出去也不太现实,考虑着:“点个外卖好了,你饿吗,要不要帮你也点一份?”
沈听澜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页面,淡声道:“外卖不健康。”
他侧了侧身,摁灭她的手机屏幕:“去我家。”
-
虽然两人住的极近,但岑岁还是第一次来到沈听澜家里做客。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沈听澜会做饭。
进屋后,沈听澜让她随便找个地方坐。
岑岁是坐不住的性子,眨眨眼道:“我可以随便看看吗?”
沈听澜:“可以。”
他说完这话后,就走进了厨房。
岑岁把手背到身后,在原地慢慢转着圈圈。
老实说,他家是真的空,除了必须的几套红木家具外,墙上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
看起来十分的冷清。
柜子上倒是难得有几盆盆栽。
她走过来,看到了上次她在朋友圈看到的那盘茉莉花,不过好像因为太久没有人打理,枝条病怏怏的垂下,叶片发黄,干枯。
她拿手稍微触碰了下,沈听澜刚好从厨房里出来:“养不活的。”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好像按捺了不少的情绪。
岑岁最后扫了茉莉花一眼,安慰道:“可能是因为你这几天没在家。”
沈听澜扯了扯嘴角:“或许吧。”
面条热滚滚地散发着热气,香味飘入她的鼻尖,岑岁本就饿扁的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眼睛亮晶晶的。
沈听澜把面条递到她面前。
岑岁提起筷子,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入口有点烫,不过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她咬着筷子,感动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沈听澜看了她一眼,慢慢道:“我弟还在的时候,医生不让他吃外卖。”
这话一出,让岑岁愣住了。琇書蛧
她抬头望向沈听澜。
因为侧着头,能看见他线条流畅的下颌线条,显得格外消瘦漂亮。
他眼皮抬了抬,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里的光十分暗淡,他扯了扯嘴角:“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对上这双漆黑的眸子,岑岁感觉自己的心无形中被扯了个稀巴烂,变得十分沉重。
她嘴唇颤抖,眼周也逐渐酸涩起来。
你看看你!
你就是个后妈知道不!
好端端把崽崽写那么惨干嘛!
你现在开心啦?
岑岁喉咙沙哑的过分,深吸一口气,轻声道:“都过去了。”
她一字一顿道:“未来会变得更好的。”
沈听澜眼睫低下,漆黑的瞳仁暗得连光都照不进去。
像个被抛弃的小孩。
他下意识道:“也不知道能在这里呆多久。”
半响,他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笑着纠正:“我说年后可能公司又安排我去其他地方了。”
岑岁没回他,她沉默着看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戳穿那句话的意思。
她知道,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也不知道能在这个世界呆多久,可能某天大梦一场,就回去了。
所以,这是他家里这么空的原因吗?
这不是他的家,充其量,只能算得上一个落脚的地方。
岑岁觉得自己心里的墙似乎轰地一声倒塌了,她使劲戳了戳碗底。
看着她的样子,沈听澜笑了一下,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是在哄她:“快吃吧,要凉了。”
岑岁呜咽着嗯了一声,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拼命压住喉咙里那一声哽咽,眼周越来越酸涩。
崽崽你怎么这么好,都这样了还来安慰我。
太犯规了。
-
岑岁走后,沈听澜没半点睡意。
他把桌面上的碗筷收拾干净,而后进到厨房,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
他把水龙头关上,背靠着厨房的玻璃门。而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打火机啪嗒一声响,缭绕的烟雾遮住他晦暗不明的神色。
他想起,刚刚岑岁的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已经努力把自己的情绪噎了回去。然而最后离开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又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
看起来好难过好难过的样子。
沈听澜重重闭了闭眼,他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兜里的手机不停在震动,他不想看,直接扔到了茶几上。
手机与玻璃碰撞,发出砰的一声响,翻滚着两下后屏幕正面朝上,亮着光。
——追女生第二步,守株待兔,静观其变。
——如果第一步你成功了,那么恭喜你,你将获得女生主动出击buff一个,记住!兄弟!这个时候一定要忍住,谁没忍住,谁就输了。
——加油吧!骚年!胜利就在前方!
-
回到家,岑岁的心情还是无比的沉重,她趿拉着拖鞋在屋子里转了几圈。
突然哀嚎了几声,猛然地趴在床上,心情恍惚。
她掏出手机,给方圆圆发消息:【我有一个朋友,他年年都是一个人过年,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开心起来?】
方圆圆:【无中生友?岁儿,你已经惨到这种地步了?】
岑岁:“……”
岑岁:【不是,是真的一个朋友。】
方圆圆:【一个人过年的确孤独寂寞冷。】
方圆圆:【我懂我懂。】
岑岁:“……”
你懂个屁。
她忍住想把方圆圆揍一顿的冲动,假装没看到,重新打字:【我在纠结要不要过去和我那位朋友一起过年,反正我今年也是自己过。/叹气/】
方圆圆:【还真有朋友?/震惊/】
岑岁:【滚。】
方圆圆:【那就一起过呗,你在纠结啥。】
岑岁抿了抿唇:【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过年,我怕我这样子直接过去,会……】
方圆圆:【?】
岑岁:【会让他认为我觉得他可伶,是在施舍他。】
岑岁:【我不想打击他的自尊心。】
方圆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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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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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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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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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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