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守着自己一点点收集材料炼制的丹药,乍一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人唤,心里想着谁这么大胆敢叫朕名字,还寻思着这声音有一点点点耳熟,回头就迎面一个巴掌,结结实实呼在脸上。
姚澶之险些喊人杀了这个逆贼,若不是他看见了飘在半空缓缓显形的白衣女子。
女子飘着,披着头发穿着白衣瞪着他。这些老皇帝都没注意,他愣愣地凝视那张熟悉的脸,半晌没回神。
没人盯着的丹炉震动起来,最后“砰”地一声炸了。
老皇帝被炸地灰头土脸,外面的道童听见动静要进来,他第一反应是把步音往药柜子后面推,不让打开门的人能看见,自己转身吹胡子瞪眼:“谁让你们进来的!”
侍卫落在道童后面,见太上皇人没事便退下了,还有一个老太监哼哧哼哧挪着胖胖的身子过来,大呼小叫:“哎哟喂,您没事吧!来人呐!——”
“朕没事,不用叫人!”太上皇甩甩宽袖,让他们离开,说自己要琢磨下失败的经验。还让最可能不听劝告进来的道童离远些,不要听见一点动静就大惊小怪,他有事会喊人的。
鹿道长的道童们迟疑片刻退下,在角落里有一个最为年幼的道童悄悄摸摸问:“师兄,我们这样骗人不好吧,何况那还是太上皇……”
万一师父只不过是会道术皮毛的事情被拆穿了,他们都得被砍头。
师兄端着架子,横他一眼:“别说胡话!”
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当初鹿道长被招进来时也不知道太上皇是为了炼丹长生不老,还妄图成仙啊!要他说要是真能炼出那种神药他自个儿第一个吃了逍遥去!
炼丹房内步音也正掐着弟弟的耳朵训他,鬼气隔绝了声音的传递:“道长要有那么大能耐,他自己早就飞天上去了,哪里还轮得到你?”
“朕……我是真龙天子啊……”太上皇弱弱的嘀咕了一句,耳尖上不轻不重的力道和数落令人怀念,似乎回到了年轻时,他也下意识的不敢反驳姐姐的话。
即使一个白衣化鬼,一个朽木苍苍。
“你想成仙?”女鬼似笑非笑地转了转手腕,“我现在就可以帮你提前享受下成仙的感觉。”
太上皇缩了缩脖子,以前姐姐没这么暴|力的,不过看起来也鲜活些了。老人皱纹遍布的脸上挤出讨好的笑容,有些滑稽:“姐,你听我讲,这都是有原因的。”
步音也不是那么蛮不讲理的姐姐,她安静听着,决定太上皇没说个一二三四五六来,就把他的脑子拆开来,把里头的水倒出来。
太上皇看着容貌依旧的少女,回想自己壮年时的震惊和不可置信。
“从我约莫三十岁的时候,就开始反复做一个梦。”
“梦里的大楚……不是这个样子的。”
梦里的云音公主容貌虽上佳但那张脸完全比不上现在的步音,且为人嚣张跋扈,很多人不喜。除了当时的父皇和太后比较疼宠外,皇后、长公主和小公主都厌恶她,更别说在京城也是声名狼藉,十六岁就被嫁出去了,驸马还是被迫的。
说到这里太上皇拍拍胸口大吁一口气:“还好当初我和母妃都没把你嫁出去。”
宫里待遇和药材都最好,哪怕步音性情敏锐聪慧,皇后都怕招进来的驸马会趁着他们不注意欺负了病弱的三公主,一留再留。
步音面无表情,是啊,留到了二十二岁都没嫁人,要不是她本身不在意这个,各方小弟小妹又拥护着,早就被其他人的唾沫淹死。
太上皇接着讲,其实他们的剧情还是很少的,基本是飞速滑过交代的背景板。
没有步音,梦里的云音没修习奇门遁甲也没什么一技之长,鞭子挥得倒是比长公主还好。理所当然的,除了步音之外其余人都和现实中的一模一样。
蛮夷入侵,蝴蝶效应从步音的不存在开始,梦里的姚澶之没有被姐姐逼着练武,直接死在了蛮夷境内。不仅是他,太子、六皇子、五皇子等都葬身于此。
楚将军等人僵持在前线守住最后一道关卡,大楚以割地赔偿的不平等条约换回了剩余皇子,从这一刻大楚变得弱势。
后面大皇子争夺权力之时无人能抗争,如愿以偿的登上了皇位。
大楚被暴|君统治的数十年开始了。
大皇子把权力牢牢抓在手中,四十多岁嗝屁时也没立储君,下面为了这一把椅子争得头破血流,原本风雨飘摇的大楚再次面临蛮夷侵|犯的险境,而这一次,成为权力牺牲品的楚家、武家的等武将,再也没能力守护这片河山。
这个时候,梦里的男主角Duang的一声闪亮登场!
没错,他就是尹子墨!一个集才貌智慧于一身的男人!
他掀起了反大楚的旗帜,不仅成功了,还成为了一代明君!
征伐途中无数美女痴恋他,导致正牌女主角楚迢迢喝了海量的醋,虐心再虐身,最后成为了新国的尊贵皇后!
姚澶之从三十多岁开始,基本每个月都要做一次这个梦,他从不可置信道将信将疑最后深信不疑,梦中路线转向的唯一不同处就是没有自己的姐姐,他才不承认梦里那个云音。
太上皇觉得,结合小时候其他人夸赞的话和步音临死前所说的,再加上这个梦境。
——姐姐肯定是天上仙女看不过去派下来拯救他的!
“等一下,你说尹子墨是主角,他身边还有着一只烦不胜烦的女鬼痴缠着,最后被他找和尚灭了?”步音面色怪异。
太上皇点点头,此刻他还不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他姐姐一只女鬼。
“那只鬼……说的可能是我。”步音抵着下巴深思,她真的是痴缠着尹子墨的,仔细想想自己一开始就认定对方是自己的食物缠着没错。
记忆回来了常识也回来了,思及自己理解错了芊芊的话,主动先唤尹子墨夫君,使得对方误会,步音有些头疼。
尹子墨是不是也像梦中一样表面依从着内里厌烦她?唔,和尚真的能灭了她?前几天她显身去苦寺转悠时还仗着村子里和尚刻在墙上的佛法和主持好好交流一番,也没见对方勃然大变收了她啊?
不对,尹子墨以前是不是……偷偷亲过她来着?
太上皇一吓,连忙摇头飞快接道:“不不,那是梦中的云音,你肯定是貌美如花人见人爱的。”
被打断思绪的女鬼无奈地弹了弹他额头,拉回话题:“所以你觉得我是仙女,就也想成仙去天上看看我?”
老人乖乖点头,步音长叹,如果不是她作为一只鬼在这里,肯定是以为对方在随口编造谎言糊弄她:“行,我信你,但是你看我不是仙女,是鬼。”
哪晓得太上皇乐呵呵笑:“鬼也挺好的,其实我也觉着那个鹿道长功力差了几分,去不了仙界了,还愁着该怎么办呢!”
他又探头好奇地问:“姐啊姐,你是鬼,那你见着母妃他们没?他们死后是年轻漂亮的样子还是丑丑老老的?”m.χIùmЬ.CǒM
这什么词汇,步音抽了下唇角:“小心母妃他们听见打你。”
过了一会儿,她眼神惆怅:“我也不知道……我从未遇见其他鬼。”
在她的记忆里,变成鬼时一睁开眼就是还年青着的芊芊和旁边围了一圈念念有词的和尚尼姑道士什么的,她站在一个圆形的阵法里,最下方是她的檀木骨灰盒。
那时一惊,没控制住刚生成的鬼气,呼啸的鬼风在红木做成的房子里回荡一圈,白色蜡烛在鬼风中不仅没熄灭反而越发高涨。
接着就是一群人喜极而泣的表情和念念叨叨“成了!成了!”的嘈杂声。
太上皇在心里抽了下自己不会说话的嘴巴,想着怎么转移话题。
步音也只是忧伤了一瞬,接着跟太上皇道:“你可记得左公家的左茂峮,他当和尚去了。”曾经喜欢大鱼大肉的小子天天吃素吃到哭,跟一群不正经的琢磨着怎么把素菜弄出肉味来。
太上皇哪里记得,他眯着眼,故作回思,恍然点点头:“记得记得,挺高挺俊的一小伙子,我还记得他送你礼物来着。”
反正小辈基本就没有给姐姐送过礼物的。
步音又说:“还有礼部尚书他儿子,剃了发弄了个道士头,听说就算这样道观不收他,自己拿着孤本野记琢磨着……”她当初的那个圆形阵法就是他找出来的。
这个人太上皇是真记得,完全就是我把你当兄弟你想做我姐夫的真实写照,他和对方打了一架还做什么割袍断义,没过一礼拜就因为闹得太厉害被教功夫的武将军同时罚扎马步顶水桶。
老人想到幼时,皱纹都舒展开来,连连点头:“记得记得,那小子啊……他还欠我十两银子没还……”
步音跟他回忆了一遍,包括步贵妃、长公主和三皇子等人,即使大多人扛不住离开了,每个人也值得去想念。
而后,她问了一个问题:“现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管大楚了?”
太上皇静默着,叹了口气:“我没有不管,只是你不在了……”只是梦里告诉我这不过是一本书。
唯一的变数不在了,一切似乎被强行掰回正轨。
他第一次看中的孩子,小时候为人礼貌又善良,不过几年就露了暴戾的苗头;他再换一个,结果差点被谋反……结果他随便指了一个看起来胆小内向的上位。
不到几月,对方的娇奢自大和好色展露人前,也没了改的余地。
“那是因为你不作为!”女鬼冷着脸,“怎么不能改?他坏了,把他踹下来除了一些党羽谁敢说你?百姓都会拍手叫好!”
“姚澶之,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我给你的五军权利呢,你该不会也给他了吧?”
真的那样这个弟弟就不要了,沉河吧。
老皇帝惶惶解释:“没给的,没给的,我哪能给那些不肖子孙呢!”
“我是老糊涂了,所以姐姐,你回来教教我吧,我都听你的!”
步音稍微平复了怒气,一人一鬼窝在炼丹炉里商谈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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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气势高涨,穿着一身灰道袍推开门:“大福呢!”
守在房外的老太监一个激灵:“哎!咱在呢!”
“大福,去把鹿道长给我叫来!”
鹿道长来了,身后跟着一溜儿的道童。他表面仙风道骨,内心战战兢兢地想该不会暴|露了吧,完了他是不是要自请谢罪比较好?唉应该让徒儿们早些收拾细软逃跑的。
太上皇还是客客气气的迎了人进来,他知道鹿道长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这三分本事被夸大成八分。
太上皇屏退左右:“道长,你看,可有解除婚契的路子?”
鹿道长一脸莫名地摸了摸长胡子:“这婚契……”找他来问?
老皇帝知道他误会了。
“不是人与人的,是人与鬼的婚契。”
俗称,阴婚。
鹿道长一个哆嗦,揪断了自己的好几根胡子。,,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m..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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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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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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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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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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