栎阳如故忽然觉得自己之前对她心存的一丝丝怜悯都是喂了狗。她只以为周蓉是无暇顾及自己,谁会想到她这么大一个活人在她面前蹦达了半天,周蓉竟然是完全没有看到啊。xiumb.com
听听她这上扬的语调,都惊讶得没边了。
“母亲。”栎阳如故终究还是唤了周蓉一声,但并未屈膝行礼。
周蓉作为一个“慈母”,也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与她计较,而是惊讶道:“大姑娘,你怎么忽然回来了?”
“这话说得,我还不能回来了不成?”
周蓉轻咳了一声,道:“我的意思是,那姑娘你出去了这么久,杳无音讯,我派了那么多人去找你,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查到,你怎么会突然回来了?还是和……”
周蓉的话没有说完,但她想说的其实很明显:你为什么会和老爷一起回来了?
在行知书院发生的那些,栎阳如故自然是不会和周蓉去讲的。要是被她知道了她曾经和许多男子共睡一榻,总觉得要不了三天时间,此事就会闹得人尽皆知。
于是栎阳如故道:“我一个姑娘家,无处可去,第一个想到的当然就是去找父亲了。”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别说是周蓉,就连栎阳如故自己也不相信。
栎阳如故和栎阳兴闫的关系,周蓉也是知道一些的,她还因为这件事情犹豫过。
栎阳兴闫看着对这个女儿并不是很上心,他似乎也没有多喜欢她,那么自己要不要因此疏远她?
可又有的时候,他对栎阳如故也挺好的,尤其是她好几次看到栎阳兴闫盯着栎阳如故的目光那般不同寻常,竟然又生出了嫉妒之心。
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父亲”,放在别人身上可能确实如此,但对于栎阳如故来说……
是“最后一个才会想到去找栎阳兴闫”才对吧。
但周蓉在栎阳如故手里栽了次跟斗,倒也学乖了一些。她并没有在此事上面多计较,佯装奇怪道:“这就有些奇怪了。你也说你是一个姑娘家,边疆那样遥远,你一个人是怎么过去的?路上可曾遇到了什么事儿?你没有事吧?”
明明是因为怀疑栎阳如故话中的真假才问话,却装出是一副十分关心栎阳如故的样子,见她只带着笑看着自己不回话,又道:“再说了,你从前从未出过远门,这第一次离家出走,竟然就立刻音讯全无。母亲不知派了多少人去寻找你的消息,却通通无功而返,差点、差点以为……”
音讯全无那是肯定的,栎阳如故虽然没有太隐匿自己的行踪,但耐不住她走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南宫华啊。
天知道他为什么要在赶路的时候还要抹去自己已经离开的事实,就因为这个,他们在路上还多花了两日呢。
从南宫彦青莫名出现在行知书院,到后来栎阳南依也跟了过来,栎阳如故还一度怀疑南宫华说着要掩藏痕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本事,所以才会接连被人发现。
现在看来,可能也不是他太菜嘛。
这不,周蓉派出去的人就没有查到半点消息。
栎阳如故笑得更艳:“母亲以为什么?难道您以为我遇上什么不幸的事情了么?被抢劫、流落街头、三餐不饱、沦为乞丐……还是别的什么不幸?”
周蓉的话哽在了喉中,就算她有什么别的想法,也不可能真的和栎阳如故说啊。
她尴尬地半笑着,装作拭泪的手却还没有放下来,就听栎阳如故接着道:“好端端的,母亲为什么会想这些?莫非这就是母亲所期望的?”
这话明明白白地说出来,是全没有打算给周蓉留脸面了。
从前她一直畏畏缩缩的,就算是报复也不敢明目张胆,如今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底气。
大约是知道,无论她再怎么糟糕任性,都有人愿意容忍她吧。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胡说!”周蓉顿了一息,立刻反映了过来栎阳如故的意思,急急忙忙出口。
她四下张望了一番,幸好眼下栎阳府的门口就她与栎阳如故二人,就算栎阳如故说了些什么,也没有旁人听见。
至于看门的小厮离得远,未必能够听清她们所说的。
栎阳如故却没有要与周蓉深究此事的意思,她大步向前,走过周蓉身边的时候,留了一句:“你又何必整天想着与我作对?我终究是父亲的女儿,不是我娘的影子。”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车再宽敞舒适,她这将近一个月的时光舟车劳顿,身子骨都快被颠散架了。
要不是周蓉出口再先,她哪里有什么功夫与她扯别的,不如早早回去休息的好。
“啊!”身后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声,周蓉指着栎阳如故的背影道:“你、你……你怎么!”
她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因为栎阳如故已经走远,她若是想和她说些什么让她听见,势必要喊得十分大声。
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心事被栎阳如故戳穿,任谁一时间也难以接受。但周蓉站在门外缓了一缓,惊觉栎阳如故说的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
她不由得想起栎阳如故还小的时候,软绵绵的一团,笑起来的时候能让旁人的心情也跟着变得愉悦起来。
明明那时候,她也是真心喜欢过她的,却什么时候变了呢?
栎阳如故只不过是栎阳兴闫的女儿,将来迟早是要嫁出去的,与她根本没有什么利益关系可言。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两个变成了这样的局面呢?
不,其实不是她们两个。
是她变了。
纵然栎阳如故也不再是从前的栎阳如故,但周蓉仔细想来,她态度的转变似乎也就在半年之内。具体什么时间却有些记不清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栎阳如故的想法和变化了。
周蓉顿觉五味杂陈。
倘若栎阳如故今日不说,倘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却又为什么过了这样久才表现出来呢?
断了的弦被接上,所有的一切都顺畅了起来。周蓉觉得自己的思路从没有这样清明过,一时间竟然生出了几分悔意来。
其实栎阳兴闫喜欢栎阳如故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彼时她与栎阳如故的关系其实不错,如果通过这一层关系作为切入点,或许、或许……
她不敢再想,惊叫了一声,是懊恼好好的一副棋局被她搅得乱七八糟,也是茅塞顿开的喜悦。她急急忙忙想要追上栎阳如故,小跑了两步,却没追上栎阳如故的人,反而遇上了老太太为首的一众女眷。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老太太斥了一句,见对方低垂着头行礼认错,也没有真的生气。到底是栎阳兴闫归来的事情大过一切,她左顾右盼,却始终没见到人,不由得问道:“他人呢?”
周蓉愣了愣才明白老太太问的是栎阳兴闫,回道:“老爷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说这话的时候,周蓉的面色并不太好。因为栎阳兴闫走的时候是与她不欢而散,她也不知道他的离开其中是不是有几分是自己的功劳。
不过周蓉的这些小心思,其他人才不会注意。她们根本不在意这些事,只有真真切切关系到她们的利益的,才会迫不及待地赶上来。
老太太哼了一声,语气不愉:“逆子,从前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有什么事情能大到连亲娘都顾不上?他要出去是吧?好,把大门关上,今日他要是不向我磕头认罪,就别想进我栎阳府的门!”
周蓉低眉顺耳的模样,心中却腹诽:老太太一直看不惯夫君,明明都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儿子,她却总是暗地里针对他。从前还不会做得这样明显,如今却竟然摆到明面上来了。
不过这也无妨,反正她的夫君啊,从来不是一个“听话”的人。
再说了,栎阳府栎阳府,说是他们的府邸,可皇上当初赐下这座宅院的时候,说的可是宁远将军府,是老太太曹氏一度要求,夫君才不得不答应这件事情。
恐怕这件事情,他们早就都忘了吧。
她心中不满,却因为头垂得极低,并未被人瞧出端倪。
老太太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才算满意了一些,慢吞吞地又朝宅子里面走。她走的并不是回院子里的方向,而是朝着厅堂走的,看样子倘若栎阳兴闫回来了,免不了要遭她一顿批。
周蓉便称身子不适先回去了,老太太只以为她被自己牢牢掌握在了手中,即便知道自己要与那个逆子立规矩,也连话都不敢说一句,乖乖夹着尾巴走人了。
瞬间觉着老二媳妇又顺眼了一些。
她收回目光,拿了一旁的茶盏只嗅不饮,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却说另一边,栎阳兴闫还真的有天大的事。
皇帝为天,被皇上召见,算不算天大的事?
栎阳兴闫已经归来的消息早早传到了宫中,他一将栎阳如故送回府中,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恰遇上过来接他的夏濡声。
“濡声兄,怎么还亲自来接爷了?怎么,皇上是真的把你当不要钱的劳力使?这公公们做的事情,也被安排到你身上来了?”
栎阳兴闫与夏濡声有些交情,开口便肆无忌惮。
后者也并未因为他的言辞而生气,淡淡睨了他一眼,就道:“我若是不愿意,又有谁能差得动我?”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对栎阳兴闫的调侃毫不在意,只道:“到底是宫里,你还是收敛些得好。他不会计较我的出言不逊,却不会放任你。”
“晓得晓得,伴君如伴虎,这道理我早八十年前就已经摸透了。”栎阳兴闫笑道。
“这话又是说不得的。”夏濡声又补充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他若是听见了,没准会觉得你认为他残暴不仁。他即便不是真的残暴,到时候恐怕也要对你小小地‘残暴’一回的。”
栎阳兴闫闻言却全没有被吓到的模样,反而哈哈大笑了两声,道:“那么问题来了,他会听到么?”
说着,他又自问自答:“不会。难不成濡声兄还会特意上报么?”
“那也说不准,看我心情。”夏濡声道。
“得了吧你,爷还不知道你那性子?看着最清清白白的一个人,心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弯弯绕绕。只不过……你从来不做卖兄弟的事。”
夏濡声闻言,淡淡勾唇,算是回应。
两人之间其实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人隔得远,际遇也有很大的差异,还真不太能聊到一起去。不过这一次,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话题——釜金派了使者前来,说是要与云夏谈和。
边疆打了那么多年,栎阳兴闫都快习惯了。
釜金是一等一的大国,无论是兵力民力武力,都是这些国家中的佼佼者。百年来,釜金人野心勃勃,一直试图一统天下,为此在背后做了不少动作。
其实按照他们的兵力,要对付周围的几个小国的话,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但釜金人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了与云夏交战。
因为两地相隔甚远,早些年,釜金虽然已经着手攻打云夏,但其实进展十分缓慢,甚至云夏隐隐还胜了一筹的。
出去打打不过人家,安守自己的城池却没什么问题。
但这么多年打下来,釜金的后资足,又一步一步摸索出了经验,一旦他们派大量的兵力前来,云夏军队很难抵挡。
大军压境,栎阳兴闫却和那些誓死捍卫领土的人不大一样。
明知是死,为什么明明死也捞不到一点好处,还要不动脑子往上面冲?最愚蠢的做法却被广泛推崇,实在难以苟同。
双方实力差得太多,且他们作为守方,能够使用的战术有限,基本是处于一个被动的状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是他们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之一,而那样做的代价,无非就是拖延时间。
可拖延时间干什么呢?上面不会派人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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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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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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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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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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