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果子呢?”
“她吃了。”
“就带了一个?”
“她特别能吃!”
这是全然在把众人当傻子糊弄了。饶是王五再好的脾气、再多的耐心,也被栎阳南依给磨没了,冷笑了一声道:“就算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你不觉得你前前后后表现得太虚伪了吗?”
王五这话一出,立刻有人接道:“就是啊,刚刚还装模作样哭哭啼啼的,说什么‘求求姐姐放了我,我再也不敢叫你叫你姐姐了’之类的,后来又故意说什么‘勾言是你姐姐。
真是搞笑,要不是你这样贴心地补了这一句,谁知道你口中的姐姐是何方神圣啊?’”
“可不是嘛,这一套一套的。我瞧瞧,哟哟哟,眼泪水掉的竟然是真的呢……”赵四也道,“她后来还说了什么?”
“不记得了,不是‘勾言真的是我姐姐’就是‘勾言真的是个女人’吧。口口声声说着请求原谅,装出一副认错的模样,结果做的都什么事啊,这不是故意引火嘛……”
“错了,她那是泼的脏水。”
众人的言论几乎是一片倒,栎阳如故其实就在那道墙后头,听得清清楚楚。接着假山和草木的遮挡,她方才跃过了这一道墙,但是她要是再往那边走,众人走到了空旷地带,恐怕就会看到她的身影了。
于是干脆窝在这里听众人的谈话。
虽然这一回没有人对她起疑,但栎阳如故深深明白“纸包不住火”这个道理,就算大家现在都是相信她的,总有一天她露出了什么马脚,他们会开始质疑这些他们今天听来觉得完全不可能的东西。
不过……走一步算一步。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她已经预料到了,栎阳如故打算开溜。
自然是不能用轻功的,那样高度超过那墙头,势必会被人看到,那么他们方才说的那些……简直是现场版的打脸。
不过好端端走路离开,却是可以的嘛。
毕竟她的身后有那么高的一堵墙,她走得再大摇大摆,也没有人看到啊。
栎阳如故急着走是有道理的。
她眼下打算去找一趟南宫彦青。
如果说前几回她还能够容忍栎阳南依,是因为她们之间毕竟还有一层血缘关系,她也没有找出栎阳南依讨厌自己的理由,如今她却对这些毫不在意了。
实在是被烦怕了。
便琢磨着,像南宫彦青讨教讨教,如何让栎阳南依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个世界上消失。
有道是礼尚往来,栎阳南依当初烧了她屋子的时候,起的就是杀心吧?后来又折腾出了一系列的事情,她对自己的针对已经是显而易见的了。
她看了一眼四处高高挂起的红色灯笼和窗上贴着的窗花,勾唇一笑。红红火火的日子,有人觉得不要见血来得好,她却觉得……
锦上添“花”也别有一番趣味呢。
因为绕了路,栎阳如故回到霜雪殿的时候,距离午时已经过去了好一会儿。霜雪殿中依然静得可怕,比起外面的热闹,南宫彦青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说到幽静,栎阳如故忽然想起,南宫彦青今日是不是也没去饭堂?
一回生二回熟,栎阳如故大步上前,敲响了南宫彦青的房门。
敲门声响过三遍,依然没有人应答。
栎阳如故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不太好的预感。
南宫彦青……他别是又骗了她?
思及此,栎阳如故也没有再敲门的心思了,对着门板猛的就是一脚,门应声开了。因为用力过大,门来来回回晃悠了好几下。
再来两回,这门恐怕就留不得了。
然而就算是这样大的声响,屋子里依然是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那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了,栎阳如故快步走进了里屋,看到人好端端躺在床上的时候,略微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进门之前,脑中闪现过多么可怕的念头。她甚至觉得,南宫彦青可能悄无声息就……
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多了。
也幸好是想多了。
不过青天白日的躲在屋子里睡觉,也绝不是什么正常的情况。
“殿下、殿下?”隔着一小段距离,栎阳如故停止了上前,叫唤南宫彦青的声音越来越小,“南宫彦青?”
南宫彦青听不见。
推搡了几下,南宫彦青还是不睁眼。栎阳如故十八般武艺使了一大半,南宫彦青才缓缓睁开了眼,看到栎阳如故的瞬间眼中闪过疲惫之色,旋即敛去,眼底升起喜意,“阿言又想本宫啦?”
“少废话。”栎阳如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本宫想念阿言的话,怎么会是废话呢……”南宫彦青道。
栎阳如故沉默不语。她定定盯着南宫彦青的双眸,“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傻子,特别好糊弄?”
南宫彦青的眼皮子在打架,但他其实还能撑一会儿的,他却眨了眨眼,叹气道:“本宫好困哦……”
“你要是不说,我就去找老柳。你便不告诉我,他总会告诉我的。我就不信你这怪毛病,连他也看不出来!”
看着南宫彦青连连打哈欠的模样,栎阳如故莫名生出了一种想法——他的确是困极了,但不至于连将事情始末简略说一遍的力气都没有。
原因很简单,他不但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他在逃避。
不出栎阳如故所料,一提到要去找柳神医,南宫彦青又勉强睁开了眼,“阿言……”琇書蛧
竟有几分撒娇的意味,简直没眼看。
“有话就说,不然我就去找老柳了。”
大约是觉得避不过了,南宫彦青不情不愿道:“本宫的阿言果然聪明……”
话没说完,被栎阳如故极其没有耐心地打断:“说重点。”
“本宫已经找过柳神医了。”南宫彦青道。
若不是找过他,若不是柳神医说了他也没有办法,他又何必瞒着栎阳如故?
闻言,栎阳如故的心顿时一沉,她蹙着眉在床沿坐下,道:“老柳……怎么说?”
语气已没了进门时的气势。
因为她心里明白,倘若老柳有办法的话,南宫彦青也不至于日日躲在屋子里不见人了。
“柳神医也没有见过这种症状,它不像是毒,却已深入骨髓,柳神医说他暂时没有办法。”南宫彦青坦白道。
“严重起来会怎么样?”栎阳如故忧心道。
连老柳都没办法,她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尤其是南宫彦青病发的时间太过凑巧,让她不得不往他替自己挡下的那一刀去联想。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会不会……死?”
南宫彦青摇了摇头,面上绽出一个笑,“阿言是在担心本宫吗?”
看到栎阳如故瞬间变得漠然的神色,他连忙改口:“本宫就是见不得我的阿言这般垂头丧气的模样,好了好了,本宫不与你开玩笑了。”
他将柳神医说的与栎阳如故复述了一遍。
死,暂时是死不了的。
这种奇怪的病症似乎并未对人体产生什么危害,它唯一会让人产生的反应就是犯困。一开始只是有一点点犯困,慢慢的觉得困倦的时间越来越多,人也愈发提不起力气。
“到最后,或许就……”南宫彦青没把那话说出口,但栎阳如故的面色已经如土了。
到最后能怎么样?是永远昏迷成为植物人还是死亡?
两个都不是什么好结果。
栎阳如故更在意的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的意思是说,原因找到了吗?是不是因为那天……”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南宫彦青的心态很好,至少比栎阳如故看起来好得多了。
他还有力气安慰栎阳如故:“阿言,胡虏人可曾与你结仇?”
栎阳如故摇了摇头,“我与他们根本没有什么接触,不过要说是结仇,着火的时候……”
她一边回想一边道。驿馆着火的时候,她也在场,并且还被傅景知拉出来强行扛了一波仇恨。若说胡虏人就是那个时候记恨上了自己,也未必没有可能。
南宫彦青却摇头否认,“没有那么简单。即便如你所说,你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傅景知一道商量着如何让那些胡虏人招供,也不至于让他们处处针对你。”
更何况,当时的情况其实并不是“商量”,栎阳如故完全处于被动的状态,若说是恨,那些胡虏人也应该找上傅景知才是。
而同日遇袭之时,那么多的胡虏人,一波接着一波,他们平日里真的都藏匿在越都县吗?反正南宫彦青是不信的。
人数之多,足以让他们无处遁形。
“所以他们原本就是冲着本宫来的。”南宫彦青道,“你不过是被本攻连累了罢了。至于他们选择对你下手而不是对本宫,实是攻心。”
知道他必定会出手,所以对付栎阳如故的时候,也就等同于是在对付他。
而因为他们找准了栎阳如故,他一时间忽视了对方的狡诈,忘记了这些人还会使阴招,乃至于对于那个小伤口不管不顾。
说到底,怪他太自负。
“就算是你说的这样,我也摘不掉这个责任。”栎阳如故道。
因为假设没有她这个人,南宫彦青就没有了软肋。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竟然成为了南宫彦青的软肋了。
倘若她本身厉害一点,再厉害一点,让那些胡虏人无机可乘,事情便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又或者哪怕她一如往常般无能,她没有出现在现场,南宫彦青也不会这样掉以轻心。
虽然与她的意愿相左,但栎阳如故不得不承认的是,此事她的确占了很大的干系。她最不喜欢欠人人情,尤其是南宫彦青的人情。
便不死心地问道:“连老柳也说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南宫彦青一时间没有开口,栎阳如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倘若老柳有办法的话,又怎么会等到现在。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办法,南宫彦青也不会在屋里躺了这么多天。
她不由得焦躁起来,却忽然听到外院“砰砰砰”的敲门声。老柳的声音透过厚实的门板传来,显得有一点不大真实:“小九,醒醒了!快过来给老夫开门!”
喊了几声又开始嘟囔:“现在的年轻人,大白天的将门关得这样紧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里面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呢。平时也就算了,这种关键时刻,竟然也不知道给老夫留个门。”
栎阳如故看了看外院的方向,又看了看南宫彦青,怀疑自己得了癔症了,问道:“外面有人敲门吗?”
南宫彦青点了点头。
柳神医的敲门声这样大,就跟砸门似的,他想不听到也难。
栎阳如故闻言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并不是自己幻听,老柳是真的过来了。也对,南宫彦青排行老九,想必老柳口中的“小九”就是在叫他了。
她转身出了房门,急急忙忙给柳神医开门去了。
“小如故,怎么是你?”柳神医狐疑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老夫就说嘛,大白天的关什么门,原来……”
他话说到一半,又忽然自己将它否定了:“不对不对,倘若真的是那样,小九不至于从早睡到晚。”
柳神医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轻车熟路地朝南宫彦青的屋子里走,看到大开着的门,又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啧啧啧,可惜了,可惜了。这开着门能做什么事情?”
他瞥了栎阳如故一眼,仿佛是在嫌弃她不争气。
不争气的栎阳如故不明就里。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她急急追了上去,紧张问道:“老柳,你这个时候过来,难不成是想到什么好法子了?”
柳神医瞥了栎阳如故一眼,挑了挑眉道:“好法子没有。”
他顿了顿,看到栎阳如故脸上失望的神色,卖足了关子才道:“笨办法却有一个,怎么样,小如故要不要听听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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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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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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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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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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