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人手掌滚烫,慕容音缓缓回过头来。
“我说现在就拜。”
林书白认真地望着她,“把腾蛇和白虎都叫来,我们按照亲迎之礼,拜天、地、祖先,正式结为夫妻。”
慕容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只是一场戏,你何必……”
何必如此认真呢?
她抹干自己的眼泪,淡淡道,“我只是被沙子迷了眼睛,你别被这几滴泪就迷惑了,不然我可就罪过了。”
不然这不弄得像是她用哭来逼林书白就范了吗?
若是被这么误会,那她宁肯终身不嫁。
“不是你的问题,我也想好好走一遍这个流程,”林书白摇头。
“虽是做戏,但我这辈子应该也就只会成这一次亲了,不拜个天地,的确有些遗憾。”
遗憾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
慕容音呆呆站在原地,看着林书白像是变戏法一般从怀里掏出一盏油灯和一个酒葫芦。
“可惜没有蜡烛,”林书白笑了笑,检查着自己的空间法器,“这葫芦也是军中的,粗糙的很,不过正好能用来行合卺礼。”
合卺是从周代传下来的婚俗,卺是瓢,把一个葫芦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拿一个饮酒。琇書蛧
林书白拔剑出鞘,将葫芦劈成两半,从衣裳内衬处扯出一根红线,将两半葫芦相连。
“只可惜我只有葫芦没有酒,”林书白望向她,眯眼一笑,“就用雪水代替吧。”
慕容音看着她忙忙碌碌做着这些,一句话都说不出,只能默默点头。
“你同意就好。”
说完林书白将手中的油灯点燃,端端正正摆在龟背石上,但油灯的火苗在寒风中左摇右晃,眼看着就要熄灭。
慕容音抬起手,一缕风从她指尖飞出,绕着油灯打转,牢牢护住了火苗。
灯火照亮摆在油灯前的两半盛着雪水的葫芦。
林书白看着这一幕笑了。
她转身看向上山的那条小路,“正好祂们也来了。”
慕容音一怔回过头,只见山道上一名身材高挑的黑衣女子正拽着一名银发少年,两人拉拉扯扯地向这边走来。
黑衣女子身形容颜和林书白都有相似之处,抬起头来,一双竖瞳夺人心魂。
慕容音心跳加速,明白这位应该就是腾蛇神了。
“我还以为你们俩会在路上再打起来,”林书白望向黑衣女子笑道,“他倒是很听你的话么?”
“哼,我鳞片都给他拔掉几枚,”黑衣女子目光冰冷,“如果不是我威胁他再闹下去就别再想见到自己活着的神子了,这家伙才不会这么老实。”
“阿音!”
银发少年没心思争辩,一把挣脱开腾蛇的手,猛地冲到慕容音面前。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松了口气,随后眼中腾起怒气,“你居然骗我给你解开禁制,你居然……”
少年先是怒不可遏,随后语气忽然伤心起来。
慕容音心虚之余满怀愧疚,“对不起,我之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我一定给你赔罪,一定……”
“好了,”林书白温声打断他们,“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白虎神,腾蛇路上应该已经和你说了吧?我们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银发少年眼中的悲伤瞬间消失,看向林书白的眼神充满挑衅。
“你想娶阿音?还想让我承认你们的婚事,发出神启召告天下?”
“没错,”林书白微笑着点头,看向布置好的龟背石。
“我们正准备拜天地,你和腾蛇既可以代表天地,也可以代表我们的父母,正好坐在上首。”
银发少年身边瞬间腾起飓风,砰地一声,一头巨大的老虎身影从狂风中浮现。
老虎的巨掌重重踩在雪地上,嘴里喷出白气,獠牙都要抵到了林书白的脸上。
“等等,我有同意你和阿音在一起吗?”
在神灵的威压下,林书白依然镇定自若,她认真道,“此举是解决此时围绕我和阿音流言的最好方法,难道阁下想要看着阿音一直这么痛苦下去吗?”
白虎的胡须抖了抖,银色眼瞳眯起。
“你们……只是做戏?”
慕容音心中再次被刺痛了一下。
“您可以这么认为,毕竟我们都是女人,我占不了阿音的便宜的。”
林书白笑起来,“但即便是假戏,阿音在礼法上会成为我的夫君。阿音是第一次成婚,我不想在仪式上委屈了她,该拜的还是要拜的。”
“那你们这算哪门子的假戏……”
大老虎瞥了一眼石头上红线相联的两半葫芦,低声嘀咕道。
慕容音更多的注意此时却都放在了腾蛇神身上,和情绪激动的白虎神相比,那名黑衣女子上山后一直十分冷静,一双竖瞳一直都停留在林书白身上。
“书白,”腾蛇忽然轻声开口,“你真的想好了吗?”
“你过去和我说过,你不嫁人的。”
腾蛇的目光落到她身上,慕容音身边的雪花一瞬间都冻成了冰疙瘩,噼里啪啦落在地上。
慕容音心惊胆战,原来当大司命的夫君,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起的。
黑衣女子望着她淡淡道,“换成她,就可以了么?”
林书白沉默一瞬,点头,“嗯。”
“好吧,如你所愿。”
腾蛇神轻叹一声,轻巧一跃,坐到了龟背石上。
白虎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也看向她,“阿音,你真的想好了吗?”
“嗯,”她淡淡道,“现在这情况我也别无选择,勉强凑合吧。”
坐在龟背石上的腾蛇身躯动了动,看着她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
慕容音心中叫苦,但她知道她此时对林书白的态度越是热络,白虎神就会越不乐意。
“嗯,凑合,凑合好,”白虎点了点头,看了眼身后的冰湖,似乎还有些心有余悸,“只要你不做傻事,你想凑合就凑合吧。”
大老虎打了个呵欠,重新化作银发少年,跳上了龟背石。
“来,阿音。”
林书白牵过慕容音的手,想拉她走到龟背石前,迈出两步却没有拉动。
“阿音?”
慕容音站在原地,顺着两人相牵的手,看向她的脸,“你真的愿意这样吗?”
“我当然愿意,”林书白笑了笑,忽然手探入怀中,“我本来是打算在饮完合卺酒后再拿出来的。”
林书白从怀中掏出一枚式样简朴却光华温润的白玉簪子。
“这是……”
看见这枚簪子,慕容音愣住了。
“这是今年大朝会结束后后辽太子交给我的,”林书白轻声道,“他说这是他姑姑的遗物,希望我能帮他放到西岭雪山,放到他姑姑长眠的地方。”
“飞澜……”
慕容音的眼中忽然再次涌满泪水。
过去的六年,她将女子的身份藏起,只一心想当一名心冷强大的国师,想要遗忘掉过去那名软弱无力的花瓶公主。
但此时此刻,有人告诉她,有人还记得那名公主。
“我知道你过往曾经很不如意,但这世上依旧有人惦念着你。你就是你,既是后辽公主慕容音,又是后辽国师山鬼,你没有必要把过去的自己和现在隔离开来。”
“你可以永远做你自己。”
林书白走到她面前,将白玉簪子插入她的发间。
“真好看,”她笑着端详着眼前的人,忽然单膝跪下。
“书白?”
慕容音怔住。
“别怕,这是我家乡的礼节。”
身着银色铠甲的女子握着她的手,有些调皮地笑道。
“我的公主,愿意娶我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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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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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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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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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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