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身为他把脉的少女一怔,放在男人脉门的手指有一瞬的僵硬。
“阿月?”嬴苏一愣,“你怎么了?”
“没什么,”嬴抱月笑了笑,抚了抚眉心,“我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了什么,好像不该待在这似的。”
她原来是待在哪来着?
“什么不该,你从永夜长城回来才几天,难道这就想回去了?”嬴苏无奈地笑了,“需要我和礼官说一下,把婚期提前吗?”
“也就只有三天了,你要再提前,礼官会吃了你吧?”嬴抱月皱起眉头,“嫌陛下桌案上堆着的对你的弹劾不够多么?”
“都已经那么多了,不怕再多一些,”嬴苏咳嗽着道,“反正是作戏,早点结也是好事,以防夜长梦多。”
他真的很怕再过两天她就反悔了。
“那是礼官定好的吉时,不用再折腾了,反正我已经把一切都交给了梅娘,七日后才会回永夜长城。”
嬴抱月浑不在意说着,继续为嬴苏把脉,“倒是你,又不是秋狄的时间,好好的为什么要和二皇子殿下去围猎?”ωωω.χΙυΜЬ.Cǒm
“秋兰围场出现了祥瑞,我和二弟约好去看看。”嬴苏笑着道,“听说是一头通体雪白的白鹿,百年难遇,正好为我们的婚事添彩,我把它打回来送给你好不好。”
“不好,”嬴抱月无语地看着他,“好好杀人家白鹿做什么,又不是不吃鹿就饿死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少女冷淡的回应却让嬴苏笑了,“但那匹白鹿既然被视为祥瑞,肯定无数人想捉它献给父皇,不如我抢先捉到它送给你,还能保住它的性命。”
这话说得没错,嬴抱月没再反对。
“我觉得,它一定会喜欢你的,”嬴苏笑着站起身,“就当是你答应嫁给我为我解决麻烦的新婚礼物吧。”
“我又没做什么,”嬴抱月一边说一边在药箱里整理着药物,“我觉得你还更吃亏些……”
虽然说好只是作戏,嬴苏对她的态度也没有太大改变,但她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她将一个药袋递给他,“你真要去,就带着这些药吧,用法我都写在了竹管上。”
“好,”嬴苏意气风发地站起身,接过药袋转身向她一笑。
“等我把白鹿带回来。”
“不要勉强,”嬴抱月站在门口向他挥手,“注意安全。”
“没事,那么多人跟着呢,我骑术虽不佳,但打猎从未出过事,”嬴苏笑着挥了挥手,走出御祷省。
嬴抱月站在门槛目送他离开,看着那个男子一步步离开的背影,她的心底忽然响起了一声声悲鸣。
“不……”
“别走……”
“不要去……”
她的身体站在门边不知为何动弹不得,只能一动不动地听着这个声音,四周一片寂静,嬴抱月一点点睁大眼睛,随后她听见一滴滴液体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她挣扎着抬起手,愣愣看着指尖流淌的暗红色的血。
这是……
“大殿下!”
嬴抱月猛地抬起头,发现她居然身处阿房宫内秦帝上朝的大殿里。
“大殿下!”
身边的景色又变了,耳边是老臣们撕心裂肺的嘶喊声,她注视着手掌上的鲜血,一点点低下头。
一个人失去温度的躯体正躺在她的脚下,他的胸口放着一个药袋,被一箭穿透,浸透了鲜血。
为什么?
你不是答应过我,会回来的吗?
“父皇!”噗通一声,她身边一位亲王打扮的男子跪倒在地,向坐在最顶端的帝王磕头谢罪。
“皇兄……皇兄他被人暗害,昊儿没用,没保护好皇兄,贼人不知为何射破了这个药袋就跑了,儿臣已经派人去追了!”
药袋?
嬴抱月定定转头,看向跪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等等?这个药袋好像是昭阳郡主的东西吧?”
“怎么回事?贼人难道是冲着昭阳郡主来的?”
“昭阳郡主从小就被人追杀,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居然敢波及皇长子殿下?”
“这个女人引起了多少争端?就算此事与她无关,为什么大殿下偏偏会在这个时候遇见刺客!?”
大殿中的所有人都看向她,原本满口仁义道德的儒生们从牙缝中挤出血淋淋的两个字。
“妖女!”
“如此祸国妖女,该当烧死!”
“都怪她!”
所有人都失去了理智,需要一个推诿责任的借口,需要一个竖在人前的靶子。
但她不会推诿自己的责任,这件事她的确有责任,却不是因为药袋这样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二皇子殿下,”嬴抱月没有看嬴昊,只是看着上首不知是不是因为丧子之痛一直沉默着的帝王,轻声开口,“你说,大殿下遇害是因为这个药袋?”
“具体是什么原因还要调查,”嬴昊看着意外地没有大喊大叫失去神智的女人,眉峰挑了挑,伏在地面上身体微微抬起,看了嬴抱月一眼,“小王定然不会让郡主蒙受冤屈。”
“你叫我嫂子比较合适,”嬴抱月淡淡道,弯下腰拿起那个药袋,在碰到身下人冰冷的躯体时,她指尖一颤。
“没想到郡主如此情深义重,”嬴昊侧目看向嬴抱月,“尚未过门,却愿意为皇兄守寡么?”
“只是……”
嬴抱月定定看向他,看着那个脸上还沾着血的男人从地上微微抬起头,在无人能看到的角度,男人嘴角向她露出一个扭曲的笑意。
只是……你又能如何?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暗杀有蹊跷,你这个聪明人知道,他父皇这个聪明人有所猜忌,又能如何?
大秦皇帝的儿子,就只剩下了他一个!
他就是未来的皇帝!
女人,权力,土地,神灵。
他能占有这世上所有的东西。
将来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
嬴昊的眼睛在说这些,嘴里却说着别的。
“不知那些刺客到底是何许人,怎么如此大胆!到底是什么事让那些人下决心,敢对皇子下杀手?!”嬴昊痛心疾首地捶打着地面。
什么事?
说的这个契机,就是她和嬴苏定下婚约的这件事吧。
嬴抱月定定看着嬴昊,手摸向嬴苏的脉搏。
冰冷的,失去生机的脉搏。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二皇子殿下,你准备如何找到刺客?”她静静开口。
嬴昊一怔,“不用担心,我会让五城司马尽数出动,调动城内所有修行者,一定会为大哥报仇……”
“不用这么麻烦,”嬴抱月将嬴苏的手腕放回他身边,转身看向他。
“你什么意思?”嬴昊皱起眉头。
嬴抱月环视四周,看着那群叫喊着要烧死她的大臣们。
“我告诉你一件事吧。”她轻声开口。
“什么事?”嬴昊看着这个不自量力的女人,眉峰拧起,“昭阳郡主,小王知道你想为大哥报仇,但报仇一事还得从长计议,小王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还是……”
“聪明人?”嬴抱月摇了摇头,“你们都看错了,我从来不是。”
嬴抱月站起身,手放到了剑柄之上。
“昭阳郡主?”
嬴昊愣愣看着她,武将进殿能带的剑只是木剑,但他不知为何却骤然浑身发凉。
她想做什么?
这个女人还能做什么?
“听你们说,你们想烧死我?”她环绕了一圈大殿,原本义愤填膺的大臣们都愣了愣。
少女拔出手中剑,下一刻,熊熊的火焰在她身上燃起。
“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
“这世上最烈的火焰,就是我燃起的。”
“报仇哪里需要那么麻烦,”嬴抱月一把抓过身边的嬴昊,将烈火之剑,捅入了他的胸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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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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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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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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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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