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年二十出头,是在山海大陆最危险诡谲的云雾森林中长大的,从云雾森林出来后,他就不再惧怕任何森林。www.xiumb.com
如果说亡者林是个小迷宫,那云雾森林就是个大迷宫。就算是在云雾森林的浓雾中,他都能驾轻就熟地找到方向,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就在还未踏入亡者林之时,他身边的人就消失了个干净。
一切宛如身处梦境一般,他明明没有踏入亡者林,但那猩红的花海就已经流淌到了他的膝下,李稷低头看着缠绕着触须仿佛想往他身上爬的花朵,终于想起了这种花的名字。
他是在北寒阁的药典上看到这种花的名字的。
色泽深红,花如龙爪,盛开在阴历七月,长于夏日,在秋天结花。此花先开花后长叶,冬天叶子不落,夏天叶落休眠,花和叶子永不见面,故而被称为“无情无义”的花。
这种花有很多种名字,在看到药典前,李稷曾在乡野间听人称它为无义草,又因为其花瓣反卷如龙爪,称其为龙爪花,还有什么红花石蒜、山乌毒、鬼撑伞这样的名字。
但最让李稷印象深刻的,是药典上那个人手写的名字。
彼岸花。
《药典》的主人称其为彼岸花。
李稷不知道药典是何人写就,但有一点他是确定的,那就是绝对不是许冰清。
他是为了读到《药典》的手稿才前往北寒阁,最后花尽心思终于如愿,而他看到原本才发现,市面上的《药典》根本就是被删减后的版本。
《药典》原本的措辞其实极为平实随意,记载药案时却又十分严谨,李稷觉得应当是一位十分沉静的女子。
那人在《药典》上写道,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此花开在秋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才被称为彼岸花。
但在规整的药性和形态叙述边,却又写着一行小字。
“这是笔者从师父那的道听途说,不足以为考,古往今来此花颇具神秘色彩,传说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花香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李稷脑海中浮起这段叙述,在花海中缓缓四顾,喃喃开口,“接引之花吗?”
生长于彼岸的花朵。
他并非迷信之人,此时虽然察觉出姬嘉树和嬴抱月等人的消失和这花海脱不开干系,但他觉得并非全部都是这花在搞鬼。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到一人,他之前和嬴抱月看见的岛那边登岸的修行者果然也不见了,他深吸一口气连退二十步,但身边还是一模一样的风景。
如果是按照他看见这片花海前的距离估算,这二十步都够他退回到海里。
但此时漫天的花海像是没有界限,涌向天边无边无际,不管他往前往后往左往右,四周都是不变的花海。
“果然如此么?”李稷看向他握出指痕的掌心,仔细盯着地上的花海。
他弯腰分开一簇簇彼岸花,果然在根系处看到了一列列排布的沟壑汇聚成图案,仿佛是一种藤蔓在纠缠。
果然是阵法。
整个云雾森林就笼罩着一座大阵,圈禁猛兽,削弱进入其中的高阶修行者的境界,当初嬴抱月能和赫连晏在其中虚与委蛇也多亏了这座阵法,作为云雾森林的半个主人,李稷对这种能设在林子里的阵法非常熟悉。
“华容道。”
李稷定定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沟壑,这些彼岸花就种在这种阵法上,此阵是一种能够让人迷失方向的阵法,加上这些能够迷惑人心的红花,深入其中的人仿佛置身于幻境。
现在他明白姬嘉树等人的脚印为什么会在亡者林边缘骤然消失了。
那个地方显然就是华容道的入口,而继姬嘉树等人之后,他和嬴抱月也陷入了其中。
此阵无可避免,只因整个亡者林都是一个巨大的阵法,他们要带回去的信物,估计就藏在阵法之中。
李稷深吸一口气,沿着地上的沟壑往前走去。
如果他现在是天阶,想必能一眼看出此阵法的破绽,但他现在是等阶四,只能一点点的摸索,不知那个少女现在遇到了什么。
不过以她对阵法的了解,也许现在已经找到了信物走出了阵法也说不定。
在嬴抱月之前,他就没见过这般对阵法有着野兽般直觉的修行者。
不对,还有一位。
凭借着在云雾森林中积攒下的经验,李稷小心地一步步在花海中穿梭。他有经验,等什么时候他能看到其他人的时候,离走出这个阵法也就不远了。
破这个阵法的关键就是找到其他人。
身边的花海愈发鲜红,简直灼烫了他的眼,李稷知道此花有妖异,尽量不去看,但要辨认道路却又不得不接触,每次碰到那柔软的花瓣,他都觉得自己仿佛沾了一手血。
他无比厌恶这种感觉。
随着次数的积累,一股凉意从他心底升起,眼前也恍惚起来,李稷心道不妙抬起头正想清醒一下神智,但下一刻他看着出现在身前的人影,如遭重击。
带着血色的云雾骤然腾起。
云雾里那是他熟悉的林中小屋,却不是八年来他熟悉的空荡荡的模样。
一个青衣女子坐在台阶上剥着手中的豆荚,一把剑放在她身边,居然和笤帚放在一起,一只白猫在她身边甩着尾巴,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来,看向站在篱笆外的他。
“阿稷,你回来了,今天打了什么?”
李稷站在花海中,胸膛剧烈地起伏起来。
不知何时,他已经不是现在这个模样,而是一个背着弓箭的孩童。
“我……”一股窒息感笼罩在李稷身上,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睛渐渐的红了。
他伸手去推眼前的篱笆,但就在这时,一柄利剑突然从台阶上的女子的胸口穿过,一个人影站在青衣女子身后,台阶上的青衣女子瞬间倒在了血泊中。
“不!”
少年的尖叫声,穿透云霄。
……
……
嬴抱月没有听见李稷的声音,因为她正站在岔路口前,怔怔看着眼前的人。
那是一位长身玉立的公子,安静地坐在青石之上,手上拿着一卷书,像是在等什么人。
走进看才知道,他坐着的不是青石,居然是长城的城砖。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容颜无双的后辽少年,正和他说着什么。
看到她过来,两人同时抬起头。
嬴抱月愣愣看着他们两人。
温润如玉的公子看到她站着不动,拿着书抬起头来,笑着轻声开口。
“小阿月,你在看什么?怎么还不过来,不认识我了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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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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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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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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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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