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火焰燃烧的声音。
他这是……在做梦。
浑身沉浮在冰冷的水中,在脑海里模糊的记忆里,赫连晏看到了一堆火。
“对了。”
火光留下微红的痕迹,那是他们在森林中渡过的第一个夜晚,少年少女相对无言。而就在火焰即将烧尽之时,坐在火堆边的他抬头看着对面的少女,“我已经说了我叫赫连晏了,那你叫什么名字?”
既然是公主的替身,那么自然不可能姓嬴。
“我……”坐在他对面的少女笑了笑道,“我叫堇娘。”
“你们南方人就喜欢起这种花花草草名字,”他记得他当时不屑一顾道,“明明你没有花那么娇艳。”
……
……
我叫堇娘。
那个少女含笑的声音响在耳边,少年于模糊的梦境中睁开眼睛,只觉下身刺骨凉,赫连晏定睛一看发现自己居然再一次被水冲到了岸边。
赫连晏坐起身来,看着身上附着的冰碴,逐渐回想起落水之前的那一幕。
他被那只巨大的剑齿虎一直追到树林的尽头,看到了一大片冰湖。看来他是掉入了冰湖之中,又被水冲到了他之前看到的那条冰湖边连着的溪流之中。
赫连晏抬起头,看着那只剑齿虎正站在冰湖的对岸,但不知在顾忌着些什么,在冰湖边打着圈,却不敢跃入其中,最后一甩尾巴不甘心地离开了。
他低头看着不远处的冰湖和身下的溪流,这片湖中有什么吗?
但随着他的张望,赫连晏瞳孔一缩。
在湖面之上,浮起了一溜血迹,而有两条蛇,将一个纤细的身影从冰湖深处托起。
看着蛇影他浑身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下一刻赫连晏眸光微凝,面无表情起身离开了溪流,破开了冰面,向那个身影游去。
靠近看着眼熟的两条蛇和蛇身之上苍白不知死活的少女,他僵硬地浮在冰冷的湖水中。
“死了么?”他冷冷道,“既然死了就别捞上来了,一个水法者水葬也不错。”
然而两条蛇看了他一眼,下一刻长长的身体消失在了冰湖深处。
“喂!”看着那个少女的身影再一次沉入湖底,赫连晏眉头一皱伸出手,抓住了她的一只手。
下一刻他浑身一僵,静静打量着自己的那只手,觉得要不要割掉比较好。
然而下一刻,他的手下,传来了脉搏的跳动。
很微弱,但却是鲜活的,一声又一声,逐渐和他的脉搏重合。
赫连晏定定看着浮在水中面色苍白的少女。她是柔弱的,手腕细的就像刚出生的小牛犊,但即便如此她还活着。
柔弱和坚韧,这两种完全相反的特质在她身上融合。
她的手是冰冷的,就是这样的一只手,刚刚把他从树上推了下来。
赫连晏冷冷打量着泡在水中的少女。下一刻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后,缓缓向之前的那条溪流游去。
哗啦一声,赫连晏背着身上女子从湖中爬出,看着黑暗的森林,眸光微凝。
他之前一直没有杀掉这碍手碍脚的女子,其实是因为作为修行者他有一个不能与人言知的弱点。
他没有什么方向感。
但此时他背上的女子已经陷入了昏迷,没法当做指南针来用,感受着身上人温度越来越低,少年眸光微凝。
下一刻他深吸一口气,背着身上的人沿着溪流一步步向森林深处走去。
……
……
赫连晏一步一步向前走,只觉身上的人越来越沉。
虽然厌恶这女子,但他很清楚不是她越来越沉,而是他身上的伤势正在不断加重。
他居然能听见自己的喘气声,这让少年碧绿的双眸深处腾起极为复杂的情绪。
他这一生也算是蹚过生死无数次,但升上神舞境之后,还是第一次落入如此狼狈的境地。讽刺的是,这一切可以说都是拜他背上的这个人所赐。
他也不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在寂静的黑夜中,他就这样背着这个少女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
眼前的雾越来越浓,这条小溪像是长得不见尽头。m.χIùmЬ.CǒM
周围空无一人,四周静极了,伴随着他的脚步声,赫连晏清晰地听到了他下颚汗珠一滴一滴落在脚下枯叶上的声音。
而随着他往深处走去,居然连鸟叫声和虫鸣声都消失了,他像是背着这个少女一步一步走进了一个异世。
一步步走向前方,赫连晏的眸光却凝重起来,只因随着他往期走,周围空气的温度也在急剧降低。
他忽然明白刚刚那一大片冰湖出现的理由,也明白了为什么会在云岭雪山出现的剑齿虎也会出现这里。这一片区域的温度显然要远远低于云雾森林的边缘,即便没有方向感,赫连晏也能意识到他正在一步步走进这片隐秘之地的最深处。
最深处,有什么?
不管藏着什么,感受着身上人体温的越来越低,赫连晏的神情愈发严峻。再这么下去,他们两人会这样冻死在这里。
他的脚像灌铅一般沉重,但赫连晏的依旧保持着背负的姿势一步步向前走去。
这大概是他一生之中永远不会忘记的一条路,他到底要走到何处,他并不知道,也许他在等着他背上的那个人停止呼吸。
然而那抹呼吸一直轻轻浅浅响在他的耳边,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抹声音。
他听见耳边人于睡梦中轻声呢喃道,“师父,我回来了……”
赫连晏停下脚步,将身上人往上背了背,继续往前走去。
身上人的温度越来越冷,少年的瞳色也越来越深,而就在他以为下一秒耳边的那抹呼吸就要消失之时,他的眼前却忽然射来了一束光。
赫连晏抬起头,看着眼前一幕,愕然睁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就在溪流的尽头,居然出现了一座桥梁。
桥面已经全部被青苔所覆盖,几近与森林融为一体,但青苔深处,依旧能看见石板的底色,甚至有些地方还能看见几缕剑痕。
虽然看上去很破旧,但这毫无疑问出自人手。
在这样的原始森林深处,怎么会有这样人造的东西存在?
赫连晏难以抑制心中的震惊,一步步登上石桥,向桥笼罩在云雾之中的另一端走去。
尽头的石阶下,雾气渐渐散去,出现一条小径,两边都是参天大树,曲径通幽。
在小径的尽头是一棵四人合抱的巨树。
背着身上的少女走到树下,赫连晏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一幕怔然说不出话来,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抬起头,看着路的尽头,居然出现了一栋青瓦白墙的小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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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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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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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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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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