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清远闻言定定看着身边的少女。
她说的是他的母亲,但姬清远很清楚,对她而言,那个被这个少女唤作师父的女人,对她而言也如同母亲一般。
甚至更重要。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对师徒的关系,甚至比有血缘关系的人更深。
除了她们自己,没人能理解她们之间的感情。
包括他都不能。
姬清远还沉浸在刚刚得到林抱月死讯的冲击中,此时听到嬴抱月的问话,他深吸一口气咬紧了牙关。
“当年……我……”他艰难地开口,“我没能见到母亲最后一面。我……”
嬴抱月一愣,下一刻她伸出手覆上眼前少年的眼睛。
“够了,”她轻声开口,“你不想说的话就不要说了。不急在这一时。”
明明她比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想知道,呕心沥血也想知道,但为了他的心情,这个人就可以一直忍。
姬清远深吸了一口气,随后伸出手覆在她的手上,“我没事。”
再痛苦的事对他而言都过去七年,再深的疼痛都已经风干。
“一切要从八年前说起,”姬清远拿下嬴抱月的手,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虽然我清楚你很想知道娘的事,但娘的事还是得从你的事开始说。”
她们是密不可分的。
嬴抱月咬紧了嘴唇。
“你说你死了,但这些至少普通人是不知道的,”姬清远定了定心神,尽量剥离开自己的情感,好让对话正常进行下去。
而要说到当年少司命林抱月的死亡或者是消失,还要提到另一个人。
一切,都是从八年前的那个噩梦开始。
“八年前,秦帝国的阿房宫里传来消息,太祖皇帝驾崩。”
整个山海大陆为之震动。
这是真正的驾崩,说是山崩地裂也不为过。
只要是山海大陆人,都还记得当时举世同悲,人人自危的光景。
然而姬清远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边少女的神情,却发现嬴抱月闻言脸上并没有感同身受,反而有些怔然。
姬清远心底咯噔一声,但他话已出口只得继续说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打听接下来的继位之事,也在打听娘的消息。”
太祖皇帝驾崩,且还是在没有一丝预兆的情况下突然驾崩,接下来最重要的就是皇位的承续。而谁都知道,最有力量左右皇位继承的,唯有他的母亲,秦帝国国师大司命林书白。
“但就在这时,宫里面传来消息,说母亲居然在太祖皇帝驾崩的时候不在陛下身边。”
嬴抱月闻言,一点一点睁大了眼睛。
这还是她第一次,得知八年前那片混乱中发生之事的细节。
腾蛇没有七年前那一年的记忆,对于八年前的事作为兽神它不会关注人类的争斗。
但比起腾蛇,姬清远显然知道不少内情,至少明面上的一些事情他居然都知道,比嬴抱月想像的知道的还要多。
“师父她当时……不在吗?”嬴抱月闻言喃喃道。
她第一次得知,那个男人死的时候,师父居然不在他的身边。这显然非常异常。
但姬清远的眼中,此时的嬴抱月也非常不对劲。
这件事……她不知道吗?虽说普通民众不知道这些细节,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姬清远心底忽然有些发凉。
“继续。”嬴抱月看着姬清远道。
姬清远定了定心神继续道。
“母亲不在,阿房宫内不知为何也是刚知道,宫里一片混乱,而就在这时有消息传来,虽然母亲不在,但有人看到你之前进宫了。”m.χIùmЬ.CǒM
“我?”嬴抱月闻言微微一怔。
姬清远心中异样感更甚。
这个女子简直就像是在听别人的事一般,如果不是其他情报能对上,他都要再次怀疑她的身份了。
“不管怎么说,母亲一时没赶回来,既然听说你在,宫里的人就开始找你。”
虽然大司命不在,但少司命在的话也能一时稳定下场面。
即便她在云雾森林中隐居了整整一年不问世事,但那个少女在关键时刻的威望却还依旧扎根于秦人心中。
“然而就在这时,”姬清远一把攥紧了胸口的衣服,他到现在还记得他得知那个消息时心神俱裂的心情。
“宫里传来消息,你不见了。”
继太祖皇帝驾崩后。
少司命林抱月失踪。
那时人们还只是普通的慌乱,但就在三天之后,大司命林书白赶回了阿房宫。
她不知是被什么事给拖住了,浑身上下是贵阳人从没看到过的狼狈。
但更让当时见到这一幕的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个一直无比强大坚定的女人的,失魂落魄的神情。
姬清远就看到了这一幕,永不能忘。
说不清楚是命运还是诅咒,他之所以对这一切这么清楚,就在于阿房宫生变之时,他刚巧在贵阳城中。
那是他最后一次成功的偷溜,为此他计划了整整一年。
自从林抱月订婚后他就躲在家中闭门不出,但后来婚约生变林抱月入山林归隐之时,他方才后悔想要去见她,却发现他根本进不了云雾森林。
当年偷跑到贵阳,是他第一次想要凭自己的力量去找他那个母亲,想求母亲带他去见她。
但姬清远万万没想到,他第一次到贵阳,就赶上这巨大的变故。
他当时顶着浑身的伪装愣愣站在街边,看着他记忆里总是平静强大的母亲几乎是形容狼狈地从街头掠过,险些撞翻好几个摊子。
一口气从他身边掠过上百步后,那位风尘仆仆的人神大人才回过神来,回头愣愣看向站在人堆中的自己,第一次顿住脚步。
看着远处衣服满是裂口的女子回过头来,视线相交他嗫喏着想要开口,“娘……”
但他什么都还没说,一阵风袭来,他就发现他已经被一把抓住夹在手臂下,而那个女子就这样带着他一言不发一路狂奔进入了阿房宫。
而当时的阿房宫大殿中,居然已经没有了棺椁。
更让姬清远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在那里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在大司命林书白回到阿房宫之前,其他几位在外地的神子居然率先赶到了阿房宫,而后据说是根据太祖皇帝的遗旨办了后事。
太祖皇帝嬴帝在遗旨中要求他死后立即下葬,将棺椁放入事先建好的陵寝中封闭帝陵,以谋长生大业。
除了林书白和林抱月两位神子外,当时不在场的就只有太远没来的及赶到的后辽神子山鬼,八人神中的剩下五位在一天之内一起主持了葬礼,将太祖皇帝的棺椁秘密下葬,彻底封闭祖皇帝陵。
他和母亲看到的,居然已经是尘埃落定的一幕。
姬清远记得母亲拉着他的手,将他的手攥得生疼,怔怔看着空荡荡的大殿。
“书白吗?”
他的父亲站在高台上,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了一瞬,就只是看着母亲,淡淡开口。
“你来晚了一步。”
而就在那一瞬间,姬清远忽然感到呼吸困难,一阵可怕的威压忽然从母亲身上弥漫而出。
没有提太祖皇帝,没有提所谓的皇位,大殿之上唯一的那个女子只是死死看着高台上的男人,一字一顿地开口。
“她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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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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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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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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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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