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施静静看着面前神色宁静,但脸颊上还带着伤痕的少女。
她不明白这少女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平心静气的。
如果易地而处,她此时肯定会相当愤怒吧。正因同为女子,同时还是不输男子有着踏入高阶天赋的修行者,孟施觉得她多少能猜到这个几乎把丹阳城掀了个底朝天也要参加初阶大典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
虽说贵如公主之躯,但对嬴抱月这种以女子身份参加初阶大典承受那么多诋毁的女修,恐怕会相当轻视她这个女扮男装的小人吧。
作为北魏人,孟施去过宁古塔,那里面的女子在不知道她女子的身份都对她鄙夷之至,更何况眼前的少女知道了她的真身。
可她却偏偏没有表露出任何愤怒和不屑。
这个女子的所作所为,一切的一切都和孟施预想的不一样。
她原本以为嬴抱月是想捏着这个秘密对她敲诈勒索提条件,但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人却还什么都没提。
而她原本以为作为以女子身份打下后果那么严重的赌注参加初阶大典的女修,这个人会居高临下对她一通鄙夷和训斥,结果,也什么都没发生。
“我女扮男装参加初阶大典,”孟施看着嬴抱月木木地说道,“在你眼里应该是个十足的胆小鬼吧。”
不仅是个胆小鬼,还是个懦夫,冷血的旁观者。
然而孟施没想到,嬴抱月闻言只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笑了笑道,“我没这么觉得。”
孟施一愣。
难道是她猜错了这女子要以本来身份参加初阶大典的初衷,难道这位前秦公主其实也是想女扮男装只不过做不到才作罢的?
孟施不知她心底是放松还是失望,然而下一刻她却发现她再一次猜错了。
错了个彻底。
“我的确不喜欢女扮男装,”然而看着一时不知所措的她,对面的嬴抱月看向她笑了笑,“只不过……”
看着眼前抱着血衣的女子,她轻声开口。
“你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孟施闻言一愣。
这个人为什么……
这还没完,下一刻嬴抱月一句话彻底让她愣住了。
“你真正的名字不是孟施,而是孟诗吧。”
嬴抱月看着孟施道。
孟施浑身一震,两个名字的叫法都是一样的,但孟施却本能地听出了这个女子说的是哪两个字。
“不是勿施于人的施,”嬴抱月注视着眼前长发飘飘的少女,轻声开口,“应该是诗歌的诗吧。”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此时孟施是彻底僵硬了。她死死盯着眼前的女子,这件事除了亲人和师父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女子会知道?
这人是妖怪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孟施声音干涩地开口。
看着眼前瞳仁剧烈摇晃的女子,嬴抱月笑了笑道。
“我见过你的妹妹了。”
孟施睁大眼睛,嬴抱月却闭上了眼睛。
她眼前浮现出那张兜帽下的少女的脸。
如果不是孟施更瘦一点,就和眼前女子一模一样的脸。
孟诗。
孟歌。
为什么会到现在才发现呢?
在糖葫芦摊子前遇到那个少女时候她就已经起了疑心,但到现在她才完全确信。
根本不是什么龙凤胎,而是一对双胞胎的姐妹而已。
至于女扮男装也好,诋毁女修也好,胆小鬼也好,懦夫也好,其实这一切根本没有什么阴谋论。
这只是一个妹妹天生病弱,而那个姐姐,损害了自己的身体,也要让妹妹活下去的故事。
嬴抱月看向月光下声音彻底嘶哑连身体都留下改变痕迹的……少女,再一次轻声开口。
“那种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xiumb.com
孟施,不,应该说是孟诗听到这句话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她瞳孔一缩下一刻猛地抬起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臂。
“你到底……”她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眼前沐浴在月光下的少女,“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这人到底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听到她的质问,嬴抱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孟诗看不懂她眼中的情绪,明明是那么清澈的眼睛,却怎么会如同深泉一般看不透呢?
孟施用双臂紧抱着全身,忽然一声轻笑。
“我这样的姿态,应该很难看吧。”
嘶哑的声音听多了就习惯了,药吃多了也就习惯了,这样的身体看多了也习惯了,时间长了她都快忘记了自己是个女子,直到遇到眼前这个少女。
这个人轻而易举地打破了她苦苦营造至今的壁垒,露出早已让她自己都不忍直视的真身。
“怎么会,”嬴抱月站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到了孟诗的身上,“你的情况不严重,停药的话很快就会恢复的。”
没错,停药。
嬴抱月的眸光微深。
这世上没有任何奇迹和改变不需要代价。
女扮男装并不容易,尤其是身处在五感敏锐的修行者中,不是像话本子那样套上一身男装就能成为男子一直不露馅。
别开玩笑了。
这世界没有这么天真。
这个世界无比真实。
男子和女子之间,体型、声音、特征、甚至气息都有着绝大的区别,绝不是一身衣服就能混淆的。
孟诗之所以能成为北魏继子孟施,即便身材如此瘦小都不引人怀疑,孟施的声音第一次听那么嘶哑古怪,就在于,她使用了药物。
嬴抱月定定看着眼前披着她外衫的女子。
为什么她不早一点发觉呢。
孟施也定定看着她,干裂的嘴唇开合,嘶哑的声音响起,“你怎么知道,有这样一种药?”
能让女子伪装成男子的药哪怕是在北魏北寒阁都是禁术,她花了大代价才弄到手,一般人是绝不可能知道的!
因为……这药是我配的啊。
嬴抱月静静看着面前的女子,她从没想过她在药典写出的禁药居然会以这样一种形式出现在她面前。
不,应该说是写在毒典中。
那是药,也是毒。
是对女子身体的毒害,但就在毒害的过程中,却也能让女子看上去像是男子。
这原本是她对短时间伪装性别所作,毕竟有不少间谍任务要以男子身份混入敌方军营。
但她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女子长期服用。
看着面前即便刚刚经历了那样足够成为心理阴影的一遭却丝毫没打退堂鼓,而是开始整理衣着的孟诗,嬴抱月心中升起一股疑惑。
毫无意外,这个女子还打算回到北魏的队伍中去,冒着被发现就会被杀的危险,继续当她的北魏继子。
即便是为了妹妹,但这个女子为什么,要这么拼呢?要是只是为了生活和脱离奴籍,孟诗现如今的地位已经足够,但偏偏还要作为北魏继子来参加初阶大典,这简直是不要性命。
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付出如此大代价也要参加初阶大典?
注意到嬴抱月的目光,孟诗平静下来淡淡道。
“好了,你也看到了,嘴长在你身上,你要说出去我也没办法。”
大破大立,经过这一遭孟诗也差不多明白眼前这个才十四五的少女到底有多可怕,但既然认识到这一点她忽然觉得又没什么可怕的了,毕竟正如她虽说嘴长在别人身上这少女真要泄密她又不能怎么样。
然而就在她破罐子破摔之时,眼前的少女却忽然开口。
“其实……你还有一个办法。”
孟诗一愣,“什么办法?”
嬴抱月看着她,“就是把我灭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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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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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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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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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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