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算起来,嬴珣今年应该是十六岁。
她上辈子和他相遇的时候她十岁。而她死去的那年,那个孩子八岁。
以她当年成婚时的年纪,实在是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儿子。
而她也没有窃取别人儿子的兴趣,她和嬴珣的继子女关系是写在皇族宗谱上的。
坐在颠簸的马车中,嬴抱月揭开车帘,最后看向身后越离越远的宫殿。
这个发生了太多事的宫殿。
这个,她和那个人以及那个人的儿子相遇的宫殿。
嬴珣的确不是她的亲子,但却是她亲手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他出生的那天,也是她和嬴苏初识的那一天。
……
……
嬴抱月至今记得那一天。
那是她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的一天。
距今十六年前,也就是她上上辈子十岁的时候。那一年正值嬴帝定都贵阳,阿房宫刚建好不久,永夜长城外西戎趁秦国内部初定百废俱兴之时,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
初生的帝国还没来得及庆祝,就顿时被卷入汹涌的风雨之中。
嬴帝御驾亲征,和师父一起前往永夜长城,皇长子嬴苏被留下监国。她当时虽也想去战场,但师父以她境界不够为由将她留在了刚建好不久的御祷省里,让她守好这里并维护宫中秩序。
一时间,庞大的阿房宫内人心惶惶,前朝有皇长子镇守,而她需要的是每日待在御祷省寸步不移。
一旦发生激战,事实上危险的不光是前线,更是后方。
面对西戎的孤注一掷,当时大秦的顶尖战力几乎倾巢而出,偌大的阿房宫里,等阶最高的修行者居然就是十岁的她。
虽然当时敌方高阶修行者也都在前线拼杀,没有余力偷袭后方,但大量专精暗杀的中阶修行者也足够大秦皇宫受的了。
前朝当时有多大的压力嬴抱月不知道,但即便在一个晚上她在后廷都要击退十几波各路细作的攻击。
御祷省里当时藏着大秦各路地图和尚未交付诸侯国的太祖手札,是整个秦帝国和太祖修炼体系的底蕴,一时间成为了众矢之的。
所幸师父临走前在宫内设下了多处阵法和结界,而她从五岁觉醒起停留在等阶六已经五年,实力远胜同境界者,和其他留守的人阶巅峰仙官一起,勉强还能撑的住。
然而就在大秦西戎边境之战进行到了第十五日。
阿房宫内,还是出事了。
……
……
那一天,在她刚刚一整夜和御祷省留守的仙官击退了总计十六波地阶修行者的入侵,筋疲力尽回到御祷省内之后的黎明。
她解散了其他累瘫的仙官让他们回去睡觉,一人以真气警戒四方,那些天为了看守她一直就住在御祷省大堂里,正当她回到堂前准备将被汗水和血迹浸透的衣裙换下时。
忽然嘎吱一声响,她的房门猛地被人大力推开,她回过头,却看到了一个血人。xǐυmь.℃òm
就这样。
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闯入了御祷省。
因为他身上没有修行者的气息,她才一时不察,现在想来当时他们两个人都处于一个极限。
她真元衰竭,他心力交瘁。
那个男人闯入御祷省,看到她的瞬间也愣住了。
他们两人就这样各自浑身是血的对视。
那就是她和嬴苏的初见。
那个时候,她和嬴苏虽然都知道各自姓名和存在,但最多只是在大朝会时远远看一眼,并不认识。
眼前男人的怔楞只是很短的一瞬间,他胸膛起伏大口喘气,明显是狂奔而来,下一刻只见他那双瞪得血红的双眼死死看着她,颤抖着开口。
“听说这里有……等阶六的仙官……”
嬴抱月当时并不认识他,只是看向他本能地回答道。
“我就是。”
然后她就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她再次愣住了。
大概和那些入侵者一样,没人能猜到这些天固守大秦御祷省的只是一位十岁的少女。
但这个时候嬴抱月已经根据他的年纪和容貌猜出了他的身份。
毕竟这个宫里除了侍卫现在没几个男人。
能突破师父的阵法畅通无阻地到达这里,就只可能是有师父术法庇护的嬴氏子孙。
皇长子,嬴苏。
嬴抱月没想到她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下和他初次见面,而看着浑身是血的男人,她的心底猛地涌起不详的预感。
嬴苏看着眼前年幼的少女,脑海里涌起之前听说的传言,“你难道就是……国师大人的徒弟?”
嬴抱月点了点头,随后看着眼前男人握紧了双拳,向一名年仅十岁的少女低下头来。
“吾乃皇长子嬴苏,求国师大人高徒……”
心急如焚的男人泣血般开口。
“救命。”
……
……
那一天,嬴抱月才得知嬴苏在前朝顶住所有压力之时,他唯一的妻子怀孕的皇长子妃同时还正值临盆之际。
皇长子嬴苏是个奇怪的男人,她和他初遇时候,他已经二十岁了,才迎来自己第一个孩子。
在当时那个世道是绝对的晚婚晚育,最明显的对比就是小他四岁的弟弟赢昊当时长子嬴晗日都一岁了。
嬴晗日出生的时候因为是长孙,直接以“日”字得到太祖皇帝的赐名,当时朝堂上因此还发生了不小震动。
也就在嬴晗日出生后不久,嬴苏才终于订婚娶了一位南楚世家的嫡女。
嬴抱月之前从未见过那位从南楚远嫁而来的皇长子妃。
更从未想到她见到那名女子之时,会是那名女子生命正走向尽头的时候。
血。
无尽的血。
当嬴抱月匆匆随着嬴苏跑到那座寝宫,在门口站定之时,看到就是那样一幕。
那个时候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嬴苏会浑身是血。
那不是他的血。
嬴苏浑身颤抖地扶着门框,无数的下人和太医跪在院中,趴在地上一动不敢动,而她就这样站在门口,看着那汩汩鲜血就这样流到她的脚下。
蜿蜿蜒蜒,带着那个女子流失的生命和无尽的绝望。
嬴苏闯入御祷省后,才有大批的宫人护卫喊着殿下追来,嬴抱月当时一直没明白区区等阶十的嬴苏怎么能跑得比武官还要快。
而当她看着床上挣扎在血泊中的女子时,在旁边太医颤抖的告罪声中,嬴抱月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事都撞到了一起。
就在今日清晨,即将临盆的皇长子妃在喝了一盏宫女递上的汤羹后,当场毒发引发血崩。
太医们用尽所有手段无力回天,诊断即将。
一尸两命。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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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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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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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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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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