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抱月心脏被狠狠击打了一下。
之前在调查师父化为灵壁那一天发生的事时,她查出师父在最后一刻登上永夜长城前去见了一个人
那个人的身份成了大司命之死中最大的一环谜团。
她之前通过层层抽丝剥茧,推测她师父最后见的那个人很可能是潜藏在西戎的暗桩。
当那只是她的推测。
可此时杜子卿的话肯定了她的猜测。
嬴抱月的手臂忽然失去了力气,软软垂下。
只因这个猜测被肯定,等于坐实了她师父的死是身边人的背叛所导致。
嬴抱月低下头,轻声问道,“他是谁?”
真相仿佛近在迟尺,她心中翻涌着极为复杂的情绪,有些难以置信。
然而杜子卿没有说话,只是定定望着她的眼睛。
“你怎么了?”
嬴抱月抬起头,“等等,那个人,是你的下属么?”
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大司命登上城墙前最后一个见到的暗桩,毫无疑问是害死她师父的最大嫌疑人,如果杜子卿他们早就知道是谁的话,那必定为她师父报仇雪恨了,何必一直到现在还在筹谋着什么?
杜子卿肿胀的眼睛中涌动着极为复杂的情绪,“如果我说,那个人不是我的手下,您相信吗?”
嬴抱月眉心紧紧地拧起,这反而更符合她的推测,只是她还有一事不明。
“如果不是你的下属,你怎么知道那个人是暗桩?”
黑虎双璧统领大秦埋在西戎的所有暗桩,杜子卿蛰伏在丁零十八年之久,整个西戎境内的暗桩依然还很成气候,嬴抱月相信他自有和其他暗桩联系的手段。
整个西戎境内的暗桩应该都在黑虎双璧的控制范围内才对。
“难道有人背叛了黑虎军?”
“绝对没有!”
杜子卿厉声道,“我们死也不会背叛黑虎军,不会背叛国师大人!”
男人的声音回荡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里,姬嘉树站在一边怔怔看着这个浑身是血的老人。
是何等的信仰,让这么一群人在遥远的北方孤立无援地坚持这么久?
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一个词。
一人成军。
他曾经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见过这样一幅书法,书法下画着一头黑虎。
一个人即是一支军队,这就是黑虎军,曾经的大秦王师中最精锐的军队的军魂。
他们是一个人,是一群人,是一支军。
嬴抱月闭了闭双眼,杜子卿口中的话,也是她所了解的黑虎军。
所以之前她推测黑虎军中可能有人背叛的时候才会那么痛苦。
“我相信你。”
少女轻声开口,杜子卿怔怔望着她。
嬴抱月注视着他的眼睛,“我相信你们。”
即便被那么多次被人背叛被人折磨,她依然想要相信这群她曾经当作叔伯的人。
“我相信你们没有背叛,当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虎军中潜藏在西戎的暗桩没有背叛她的师父,那最后见到她师父的暗桩到底是谁?m.χIùmЬ.CǒM
“我之所以知道那个人是暗桩,是因为那个人使用了暗语。”
杜子卿冷静下来,嘶哑着嗓子道,“是我亲手,将那句暗语传给了国师大人。”
嬴抱月藏在袖子下的双手微微颤抖起来。
她忽然就明白杜子卿刚刚为什么那么激动了。
暗桩的身份完全隐秘,每个人都有一句独特的暗语与大秦内部负责接头的人员联系。
每个暗桩隐藏的身份不同,想把暗语传出去要通过内部的情报网,现在看来,杜子卿就是那个情报网的控制者。
嬴抱月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哑着嗓子问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和我仔细说说么?”
即便回忆这件事对杜子卿而言极为残忍,她也想知道真相。
杜子卿咬紧牙关,每一个字都好似藏着无尽的血泪。
“那是在城破的三天前,我在山坡上放羊的时候,收到了雁书。”
雁书。
嬴抱月心中一跳,与她猜测的相同,西戎的暗桩果然重要依靠大雁传书联系。
“雁书的内容是什么?”
“我不知道,”杜子卿咬牙道,“我没打开。”
“没打开?”嬴抱月愕然,“为什么?你不是暗桩的首领么?”
“即便是黑虎双璧,也没有看所有雁书的权利,”杜子卿沉声道,“殿下您大概不知,我们每名暗桩所拥有的暗语,其实分为两部分。”
嬴抱月的确不知。她以前只知道每个潜伏在西戎的暗桩都会有一个专门且唯一的暗语,就像是暗桩们的身份证一样,他们就靠这个暗号和大秦内部联系。
她从没听说过暗语还分两部分。
“我们每个人只拥有一句暗语,当这个暗语却有两种形态,”杜子卿沉声道,“一个是文字,一个是图桉。”
图桉?
嬴抱月心中咯噔一声,手情不自禁地摸向胸口。
杜子卿注意到了她的动作,轻叹一声,“您真是冰雪聪明。”
“其实您之前就见过一个暗桩的图桉了。”
嬴抱月紧盯着他的眼睛,“难道说,是那个狼头?”
之前在丁零遇险的时候,马奴百里策凌曾塞给她一个模样古怪的狼头。那个狼头先后救了她两次,之后被她作为号令奴隶的信物在碎叶城送给了丁三。
“没错,那个狼头,就是策凌拥有的暗语。”杜子卿深吸一口气,“对我们暗桩来说,这是比信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所以当时百里策凌只是见了嬴抱月一面就将证明自己身份的信物塞给她,着实惊到了他。
一切都说得通了。
怪不得丁三见到那个狼头就什么都明白了。这么说起来,之前帮她和淳于夜出禅院的那名老者难道也是……
“除了一句话的暗语之外,我们每个人都拥有那样一个图桉,以此证明我们的身份和地位。”
这时杜子卿话打断嬴抱月的思绪。
“地位?”嬴抱月一怔,“什么地位?”
“代表暗桩身份的图桉大多由勐兽构成,”杜子卿的声音低沉,“虽然花纹各不相同,但同一等级的暗桩,所用的图桉的勐兽种类是相同。”
“殿下,你掀开我的左衣襟。”
嬴抱月照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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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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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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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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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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