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磨磨蹭蹭花了二十分钟才过去。
谢景暔仍旧坐在小桌前。
见言霏慢悠悠来了,面上并不恼,只是指着雕花绣墩道:“过去,侧坐。”
“脸看着我,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言霏心里憋着点气,不情不愿地听从了他的要求。
他的目光在言霏的脸庞和宣纸上来回逡巡。
第一次给谢景暔当模特,在这过分安静的氛围中,她只感觉自己的表情越来越僵。
“你会画画吗?”
谢景暔忽然出声。
“......不会。”
其实言霏颇精此道,在星际位面拾荒的时候学的,当时就靠着这点手艺吃饭。xǐυmь.℃òm
不过这么回答,总能断了他的各种问话。
谢景暔若有所思,不再多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起身走向你。
“我有事出去,你乖乖呆着。”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一整天?”
他闷笑一声,“没那么夸张,最多也就三个时辰。”
六个小时?!!
言霏光听着就头皮发麻。
“我要上厕所怎么办?午饭呢?”
谢景暔很少笑得这么真心,甚至有些恶劣。
“求我。”
言霏:“......”
言霏紧抿着唇,用眼神表达愤怒。
谢景暔像是早已预料到她的反应,脸上的笑意淡去。
“那就晚上见了。”
他毫不留情地关上了门离开。
地下室又只剩下了言霏。
待他的脚步声彻底离开后,言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抓起绣墩,狠狠砸在地上。
摔一次,捡一次,再摔一次,直到全部四分五裂。
这发疯的过程持续了十多分钟。
言霏喘着粗气坐在地上,裙子被她弄得皱皱巴巴。
胸腔膨胀的怒气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是悲凉感。
谢景暔大抵不会在生活条件上为难言霏,所以会从别的方面来控制她。
言霏蜷缩在角落,比起直面谢景暔的压力,这种无聊更加致命。
她无意识拨弄着地毯上的绒毛,努力思考着缓解无聊的办法。
睡觉睡觉!
言霏努力催眠自己。
躺在床上,数了好一会儿羊也没有困意。
可恶......
言霏直勾勾盯着碎木屑,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听到肚子的抗议声。
造反消化完了,估摸着两个小时过去了。
还有四个小时......
言霏张了张右手掌,手上砸玻璃留下的伤口已经愈合,新长出的肉的颜色要更白皙。
她想起几天前手上流出那么多血,好像一只“血红蹄子”。
“血红蹄子”?
言霏忽然笑出声来。
说起来,她记得她高中时就收到过一份“血红蹄子”的情书。
当时那份情书不知道是用狗血猫血,还是老鼠血写着,大大的一行字:言霏,我爱你!旁边是一个大血手印。
末了,还用钢笔注明:言霏,你若是不接受我,我就会每天用血给你写情书,直到你答应那天。
简直就是精神分裂外加妄想症和自残症患者。
他妈大米白面养了他这么大,没养成饭桶,养成了一血桶。
言霏当时被这封血书给弄得不知所措。
十几岁的女生,何曾见过这种阵势?
也或者,那个刚刚开始偷读言情小说的年龄,觉得这种激烈的爱情方式,才是爱得炙热、爱得真诚、爱得永垂不朽的最好诠释方式。
说起来,那男生还是蛮有毅力的,一连写了六天血书。
弄得言霏每次看到血书,就像看到了江湖追杀令一样惶恐不安。
送情书的六天。
第一天,他缠了一块创可贴。
第二天,他手上缠了两块创可贴。
第三天,他手上缠了三块创可贴。
......
第六天,他十个手指头上全部缠上了创可贴......
言霏哆哆嗦嗦地接情书时,还结结巴巴地问那男生,“学长,今天......不不不是应该六六......六个吗?怎怎......怎么成......十个了?”
那男生很不自然地笑笑,说:“一个手指头挤出的血太少,割了五个手指头才凑够。”
可能这段时间用血过多。
说完,他就像一个为救美女而深受重创的江湖侠客一样捂了捂伤口。
十几岁的年龄,喜欢偷看言情小说的女生,总是善感。
所以,言霏看着江湖侠客男那缠着创可贴的十个手指时,觉得他真是杨过断臂再世,太深情、太有爱了,忍不住眼圈都红了。
少年时期,言霏与言明朝同上一所高中,一个高一,一个高三,关系从来就没好过。
那一次,她捧着血书回家后,被言明朝看见。
言明朝挑眉,质问她手里拿的什么。
她几乎是抖着手将血书打开给他看。
言明朝深深看了一会儿,又将血书合上。
他眯着眼,面容冷峻而淡漠,眼睛里如同堆着冰雪,好看唇角弯起刀锋一样的弧度,他说:“你们女生是不是看到男人为你们受伤、自残、吐血、下跪什么的就特来劲?!”
他还说了什么?
哦。
他还冷笑着,说:“真扯淡,你们这些人的脑袋清一色的有问题,看书看多了,连生活和小说分不开家了!不就是往信上摁几个血红的蹄子印吗,你哭什么!”
如果可以,言霏真不愿想起他,不愿想起他的眉毛他的眼,以及他高高在上的神情。
言霏那天被言明朝骂得狗血喷头。
最后,她下定决心,明天一定要约血书情圣谈谈。
第七天,就在言霏决定用博大的爱,来拯救这个血书情圣陷落的灵魂时,血书情圣和他的血书一起消失不见了。
第八天,下午放学时,言霏刚走到校门口,只见两辆单车如同漂亮的蝴蝶一样,从她身边飘然而过,是血书情圣哥哥和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
他们年轻的脸上,写满了甜蜜,喜悦得就跟化蝶得以双飞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一般。
言霏差点变成校门口的石雕。
后来,听校园里隐隐约约的传言,才知道血书情圣的伟大事迹。
这个高三(一)班的男生给言霏写血书,写到第五天时,有些绝望了,索性多写了四封,然后将五封血书群发给他觉得都不错的女生。
当天下午,有两个学妹,一个姓陈,一个姓霍,都给了他甜蜜的回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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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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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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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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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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