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平定朝堂乱臣贼子的第三日,莫阿九为容陌膝盖上药后,二人本欲歇息,窗外陡然射进一枚飞镖,飞镖之上,一纸书信。
书信上,黑色墨笔简单书了几字:
明日午时三刻,城郊五谷庙见。
“五谷庙是何处?”莫阿九一时道出心中困惑。
容陌本有些怔忡的神色微微舒展,下瞬转眸望向她,而后笑出;“我从小生存之处。”
“……”莫阿九僵住,她担忧望着身边笑的这般令她心疼的男子:“容陌……”
容陌眯眸,笑的却越发舒展,他同样唤着她:“阿九。”
“我在这里。”莫阿九匆忙应着,她一直在。
“我只有你了。”容陌喉结微动,最终只道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一瞬,莫阿九恍若在容陌眼底望见如飞蛾扑火般的热烈,却又恍若深邃而漆黑的幽深,他只有她了。
她亦然。
他二人,自此,相依为命。
“我也是,容陌,”莫阿九笑了出来,“我亦,唯有你了。”
一日,午时三刻。
马车徐徐停在五谷庙前,莫阿九望见五谷庙之时,还以为是个烟火甚是旺盛的庙宇,然而亲到此处,方才察觉,此处……不过只是苟延残喘的破庙罢了,几缕可怜的烟火,冒着虚弱的青烟。
当徐徐走进庙宇之内时,莫阿九心底登时一阵紧张。她至今还未敢相信,那幕后之人……竟是容陌的娘亲,曾经他一提及,就满目柔情的娘亲。
待得走进破庙,未曾想竟是苏青青在佛像前跪着,神色苍白而虚弱,见到二人进来,温青青不过斜睨一眼他们,一言未发。
“皇上,夫人说了,请苏姑娘去后院。”一旁,走来一名五大三粗的侍卫,声音粗嘎。
苏姑娘,苏倩兮……便是,莫阿九。
容陌指尖微动,转眸望向莫阿九处。
然后者却只是对他微微颔首,神色依旧故作温婉;“陌,我便先去后院了。”她低声道着。
容陌颔首,目光无波无澜,只是心底终究挡不住的担忧,却不能表现出来半分。
后院之处,并非莫阿九所想的那般狭隘,约莫有三间厢房,厢房均都简陋的紧,庭院之内,杂草丛生,显然无人清理过此处。
她要去的,正是最中间的那间相对大些的厢房。
厢房并未落锁,莫阿九缓缓推开门,门喑哑一声,打破满室寂静。
厢房之内,如她所想一般简陋,仅有一扇窗子,窗前,阳光照进之处,一名女子静静坐在那里,面前摆放着一个棋盘,女子手执白子,自己同自己下着。wWW.ΧìǔΜЬ.CǒΜ
阳光明媚,指尖白皙,白子晶莹,这一幕,竟着实惊艳。
“苏姑娘!”身后,陡然传来熟悉的恭敬之声。
莫阿九心底被惊了一身冷汗,转身方才发现,原来门口处,竟还站着一个人——严嵩。
严嵩面无表情,神情恭谨:“苏姑娘,请坐!”他道着,指了指女子对面的座位。
“苏姑娘来了?”期盼前,那女人似方才有所反应,大梦初醒一般抬手望向莫阿九处,“来的刚好,便陪我下一盘棋吧。”
在望见女人样貌之时,莫阿九的心陡然跳了跳,眼前女子,即便只着布衣,却仍旧难掩风华绝代之貌,眉目之间,风情乍现,竟与容陌那般相像……难怪……会生出容陌那般绝艳之人。她当真是……容陌的生母。
“我棋艺不精。”莫阿九垂眸,此刻方才察觉自己竟不知该唤容母为何,终究道着:“……夫人。”
“棋艺不精又如何,随意下便是了。”容母却只微微一笑,“自己同自己下,当真无趣啊!”
莫阿九微有迟疑,终究落座。
“这棋盘呐,同人之间的斗争当真是一模一样,要有对手才行,否则,自己同自己下,还不是了如指掌,好生无趣!”容母叹息一声。
莫阿九微微蹙眉,随意拿起黑子落在棋盘中心空白之处:“您是在说您自己?”
“苏姑娘落下这一子,可就是直入虎穴了。”容母未曾回应,只微微笑着。
“您空留下中间这一子空白,不就是诱敌深入?”莫阿九也随之笑出声来。
此言一出,容母唇角笑意都收敛了些许,她再未曾落子,只是抬眸仔细望着莫阿九的样貌,良久道着:“苏姑娘,说实话,自己同自己斗,最大的烦忧便是……太了解自己下一步该如何走了!”
莫阿九微愣:“您是说……容陌,是另外一个您自己?”
自己同自己斗?她言外之意,不正是说她与容陌之间的争斗?不外乎……容陌的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罢了!
“虽你不愿承认,可……那毕竟是我一手调教之人,”容母轻笑,“让莫姑娘前来伪装,和方存墨合作平定内乱,都是好计策,然,还不算太好。”
莫阿九本平静的神色终于大变:“我不懂你这话是何意!”
“莫姑娘啊,你亦无需再伪装了,”容母轻笑,摇首道着,“天下闻名的前朝九公主,几次被废的皇妃,我岂会不知?”
“……”莫阿九心底,此刻唯余震惊,不止震惊于容母的明察秋毫,还有她的深藏不漏。
“对了,莫姑娘,我还给你带来了一件小小礼物,”容母似是突然惊醒一般,低低笑了一声,而后纤长手指微微拍了拍。
下瞬,一旁厢房的侧门被人轻轻推开,莫阿九循声望去,只一眼,她的双眸登时睁大,眼底尽是慌乱。
“小北……”她呢喃唤着,声音微颤。
本该在各处游历的小北,本该在几日后便返京与她团聚的小北,此刻竟被一名守卫拿着一柄冰冷长刀横在颈前。即便小北平日如何从容,终究适合孩子,此刻他脸色苍白,满目惶恐。
“你把小北如何了……”莫阿九猛地收回目光,声音都随之沙哑。
“莫姑娘无需担忧。”容母微微颔首,那守卫领命关上厢房侧门,再看不见小北一眼:“我这几日可是待他极好呢,便是那般重要的诏书,都交由那孩子随意把玩……”
话落,容母将诏书放在棋盘之上,打散了一众棋子:“我想要者,从来都会得到,包括这个!”
莫阿九脸色苍白,那诏书首行,赫然写着“禅让帝位”四字。
“去,将容陌叫进来。”容母扭头,命令着严嵩,“我母子二人,亦长久未曾见面了……”分明温情之言,竟有她口,却添了几丝绝厉。
严嵩领命而去,再归来时,身后跟着容陌,后者眉心紧蹙。
那一瞬,莫阿九似望见救星一般想要上前。
“莫姑娘看见小陌,当真是欢喜的紧啊……”一旁,容母慵懒启唇。
小陌……容陌本前行的脚步一僵,目光直直望向容母处,脸色似有些许苍白,他望的太久,以至于容母都微微转移了目光。
好久,容陌徐徐收回视线,转眸缓缓于莫阿九身侧落坐,声音温柔:“发生何事?”
“阿陌……小北……”只一句,容陌双眸已然紧缩凌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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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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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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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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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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