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亦无心再次,午后便已然离去。
独自一人坐于院落庭院之内,一动未动,只是发呆。
却不知究竟坐了多久,直到腹中一阵饥饿之感传来,她方才起身,生了炉灶。
熬了清粥,将野菜切碎撒了进去,添了几粒盐,没多时,便已然出锅。
随意吃了几口,便已然无了胃口,所幸靠在外屋木榻之上假寐。
本胡思乱想的心思,未曾想竟真的沉沉睡了过去。
待得醒来,是被一阵轻扣门扉之声响起的,天色已然暗下,唯有敲门声断断续续。
莫阿九微眯双眸,此刻约莫也近亥时了吧,蹙了蹙眉,此刻岂会有人前来?
脑海中顷刻便浮现一抹男子身穿白袍的身姿,而后却自嘲一笑,怎么可能?
高高在上的帝王,素来高傲惯了,岂会屈尊前来?
门外之人似极有耐心,即便无甚回应,却依旧一下一下轻轻扣门,毫无不耐烦之意。
莫阿九终究微整裙裾,起身前往院落中,打开木门。
木门喑哑一声,莫阿九却在望见门外身影之际,骤然呆怔,转瞬眉心紧蹙,眼底浮现一抹惊诧。
“你来此处作甚?”她问的毫不客气。
门口处所站着的,是一个女子,正是今日晨时还见到的,苏倩兮。
此刻,她正安静站在那里,眉目微敛,神色略有苍白,未曾回应。
“怎的?又同他玩些你追我赶的游戏?”莫阿九依旧未曾让此人入门之想法,“苏姑娘,抱歉,我并不愿再收留你!”
至于为何不收留,想必她们二人都明了,苏倩兮应该也已知晓她之身份了吧?
“娘娘……”苏倩兮终于启唇,声音待了似柔意。
她唤她娘娘,莫阿九眯眸,她果真都知道了。
“娘娘,倩兮此番前来,是……有事要同娘娘说的……”苏倩兮接着道着。
“苏姑娘客气,”莫阿九声无波澜,“既是有事,便说吧。”
苏倩兮一僵,双眸望了一眼庭院:“可否……进去详谈?”
“苏姑娘大抵应以知晓我的身份,与我一同居于一室和颜悦色谈事?恐有不妥吧。”莫阿九垂眸,面无表情。
她即便再为容陌所弃,而今却依旧是皇妃,而苏倩兮,不过只是外来女子罢了!
苏倩兮闻言,眼底浮现一抹不自在,垂眸,依旧一副小心翼翼之模样。
“苏姑娘今日既不愿说,那边改日再谈吧……”莫阿九不甚耐心道完,便要关上房门。
“今日发生这些事,我知娘娘心底孤寂,娘娘可曾想过离去?”苏倩兮几乎迅速阻止莫阿九关门动作。
离去……莫阿九指尖微颤。
片刻后,苏倩兮已然坐在外室的木椅之上,莫阿九静静坐在她的对面。
“苏姑娘方才那番话,是何意?”莫阿九盯紧了她,直直问着。
什么叫做……她可愿离去?
“我……”苏倩兮唯有迟疑,“我知,娘娘和皇上之间矛盾重重,娘娘一直孤身一人居于此处,以往还行,而今,多的是人知晓娘娘与皇上关系匪浅……”
“是以,娘娘,与其同皇上彼此折磨,或被全城人看了笑话,娘娘可曾想过……离去?”
离去……
莫阿九静静品着这二字。
苏倩兮大抵还不知吧,她曾……离去过,两次。
只是……最终还是回到了此处,她与容陌之间,孽缘太深了,深到……连离去都断不了。
第一次离去,四年之后回京首日便重逢。
第二次离去,到了桃花乡,他却以天下迫她现身,终究孽缘一场。
“娘娘莫要误会……”却在此刻,苏倩兮悄然开口,“倩兮之意乃是……娘娘若是离去,倩兮手底倒是有一笔银钱,定会让娘娘后顾无忧,也算是……感念前不久娘娘曾收留于我……”
原来……是这般啊。
莫阿九望着苏倩兮手中厚厚一叠银票,终于明了。
原来,她并非询自己是否要离去,而是……定要让她离去才好。
收下那银票之后,她唯有离开这一条路可走了。
莫阿九盯紧了那一叠银票,好久,徐徐伸手,捻着银票拿在手中,那一瞬,苏倩兮眼底似如释重负。
“这是多少银两?”莫阿九陡然启唇问着。
苏倩兮微怔,良久,眼底浮现一抹淡淡的轻嘲,想来也认为莫阿九不过是爱慕荣华富贵之人。
“纹银两万两。”最终,她还是颔首,轻声回应着。
“两万两……”莫阿九低低重复一遍,良久,陡然颔首,抬眸勾唇笑出声来,“那苏姑娘可知,当初皇上求我留下,给了我多少银钱?”
当初,那个属于她的阿陌,为了将她留下,刺了自己胸口一刀,为了将她困住,给了她他私人金库的钥匙,给了她私章。
苏倩兮脸色似有变化:“不知。”她静静垂眸,心中却在想着,不过是些金银珠宝的银钱吧。
“他的私人金库以及半数权力!”莫阿九将银票随意扔在木桌之上,嗤笑一声。
苏倩兮脸色一僵,猛地抬眸,眼底尽是不敢置信。
“若是不信,苏姑娘大可前去问他!”莫阿九静静起身,“我这儿地界儿小,容不下苏姑娘这尊大佛,烦请您,还是早些回去吧。”
话落,她双眸微转,陡然望见外室木榻之处,以往收留苏倩兮之时,她便在那边休憩。
“要将木榻扔了……”她低声喃喃。
若是她是苏倩兮,她定会将自己全数银两,哪怕偷摸拐骗也要全部砸出,因为容陌值得。
如今看来,江氏总裁找的这个所谓她的替身,和她其实有根本上的不同。
如今看来,容陌寻来的这个酷似她的苏倩兮,终究和她是不同的。
苏倩兮……学不来她的决绝与偏执。
夜,已近子时。
皇宫,御书房内依旧烛火摇曳,一人清姿,悄然映于阑窗之上。
男子安静坐于书案之后,眉目如冰,面无表情望着走着,周身尽是孤寂之色。
“吱——”陡然一声开门之声,徐徐而来,一抹倩影悄然行入。
书案之后,男子眉心轻蹙,终究未曾言语。
一片死寂过后,终究那一抹倩影难以沉着,率先启唇:“阿陌……”Χiυmъ.cοΜ
男子执笔之手微僵。
“阿陌,你当初,是否曾给娘娘,给娘娘……”后面之言,她却如何都道不出。
半数权力,还有整个私人金库,这二者太过庞大,让人不敢置信。
“朕的私章可控半数宫权,以及金库钥匙。”容陌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声无波澜。
果真这般……
苏倩兮脸色骤然苍白如纸。
下瞬,书案之后,容陌却不知想到甚么,抬眸,目光冷冽如寒冰一般刺向苏倩兮:“你可是去见莫阿九了?”
苏倩兮娇躯一颤,张了张嘴,却……一言都不敢发,垂眸匆忙跪在地上。
“去寻她作甚?”容陌猛地将手中朱笔放下,徐徐起身。
苏倩兮抖的越发厉害了:“倩兮……倩兮只是想去感念一下娘娘,娘娘……曾收留于我……”
“撒谎!”容陌站定在苏倩兮跟前,声音越发玩味而阴厉,“陡然提及朕送她的东西,让朕猜测一番,可是……你欲给她一笔银钱换她离去?”
“皇上……”
“九儿。”容陌一手轻轻摩挲着她下颌,而后蓦然收紧,迫着她抬起头来,“朕曾说过,朕身侧,不留不听话之人……”
“……九儿,九儿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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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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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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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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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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