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垂眸,未曾言语,只死死咬着下唇,顷刻间,竟嗅到了血腥之味。
“莫阿九,你还未曾应我!”余归晚却再次作声,声色俱厉,“你当真这般想我的?”道完,他的脸色似有苍白,眼眶微红。
“……”莫阿九却依旧垂眸,静默着。
“莫阿九!”余归晚声音陡然扬起,裹挟着怒火,他大步行至她身侧,绯衣飘飘,“是谁想到容陌便夜不能寐?是谁让你变成这般模样?是谁……让你自卑到连以往的莫阿九都消失了?又是谁,心底只有容陌一人?”
“……”
“莫阿九,你心底,哪怕只分我半分位子,哪怕只有半分,你当真以为我愿让容陌现身在我诞辰之宴上?你以为,我愿见到你为旁人落泪?”
余归晚的嗓音,说到后来,都喑哑下来,他死死盯着她,双目通红。
莫阿九望着眼前男子,呆怔茫然,良久,眼角似有一滴泪,顺着脸庞缓缓滑落下来。
她却恍然未觉。
良久……
“对不起……”她这般道着,望着余归晚,声音喑哑朦胧,泪,终究再无所控,瞬间决堤。
脸颊之上,一片凉意,她却擦也未擦,依旧垂眸,望着一片萧瑟地面。
“余归晚,对不起,对不起……”她一次次道着歉,终是她将怒火迁到了他身上,她自私到想要不那般痛苦,想要让余归晚替她分担……
是她错了,错的离谱!
“你无需对我道歉的,莫阿九……”余归晚的声音渐渐低沉,越发磁性,“莫阿九,从头至尾,你都无需对我道歉,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即便苦成这般,我依旧……甘之如饴。”
“……”莫阿九睫毛轻颤。
话毕,他徐徐伸手将披风解下,披在女子肩头:“夜色凉了……”
披风之内,仍旧留有余温,莫阿九睫毛微颤,未曾言语。
“陪我共饮一杯?”余归晚望着她的双眸,定定启唇。
不知为何,许是夜色使然,突然便想喝酒了。
他知,她亦然。
莫阿九呆怔片刻,也许……醉了,什么烦扰都不复存在了罢。
“可这是你诞辰之宴……”
“秦伯会负责此处的。”话落,他已然伸手,修长如白玉石般的手,伸到莫阿九跟前,“走,本公子带你去个地方。”
莫阿九定定垂眸,灯笼虚弱光亮之下,余归晚的手那般修长,似传来阵阵暖意一般。
最终,她伸手。
那修长的手指,几乎立刻将她握紧,他攥着她,蓦然用力,下瞬已然环着她的腰身,脚尖轻点地面,人已腾空跃起,朝着庭院外面飞去。
莫阿九静静靠在余归晚怀中,偶有抬眸望着头上男子,鼻子陡然一酸。
待得停下之际,二人竟来到城中一处楼阁屋顶之上,万家似已休息,俯视地面,没有半个行人,眺望远方,鲜少有灯火,一片黑暗。
夜色,被衬的越发死寂。
余归晚不知从何处拿出两个酒坛,放在一旁的平整位子,而后慵懒倒下,打开酒坛盖子,酒香顷刻间四溢开来。
莫阿九望着男子的动作,未曾言语。
“坐!”余归晚拍了拍身侧的位子,抬眸望了一眼莫阿九。
莫阿九微有迟疑,终究还是坐了下来,坐下的瞬间,余归晚已然递过来一坛酒。
“可曾看见,你坐下这块石头?”余归晚拿着酒坛未曾望她,徐徐开口。
莫阿九垂眸,颔首。
“和它好生亲热一番吧。”余归晚嗤笑一声,“你二人可是同类,它是石头,而你,石头心肠,冷硬的彻底。”m.xiumb.com
“……”莫阿九心口一颤,终究没有说话。
余归晚却蓦然仰头,大口大口吞下几口清酒,动作潇洒,可喝完,眉目之间却透着几丝苦涩,“莫阿九,这酒,好生难喝……”
“难喝,你还喝的这般烈……”莫阿九睨着他,道的无奈。
“烈吗?”余归晚双目微眯,而后陡然笑出声来,“也许吧,就像一些女子,分明平平如常,却……竟让我那般难以忘却。”
“……”莫阿九静默了。
“……”余归晚似也沉默下来。
这一次,二人均未曾言语。
余归晚一手抓着酒坛,一口一口,毫无节制的引着,肆意的动作,他坐起来那般迷人。
莫阿九学着他的样子,却只小口小口的喝。
二人如同迷失在这夜色之间一般,不知前路,亦不知归途。
“莫阿九,你可知,我最爱甚么诗词?”余归晚似突然想起什么,陡然转眸,目光灼灼盯紧了莫阿九,亮的惊人。
莫阿九一呆,下瞬,却不自觉的躲开了他的目光。
她摇首。
她不知,不知余归晚喜爱什么诗词,此刻方才恍然惊惧,她对他的喜好……了解的竟这般少,不似容陌……如数家珍一般。
“是啊,你不知……”余归晚轻叹一声:“莫阿九……你从不知……”
“……”
“但此刻!”余归晚声音陡然凛起,“此刻,我念与你听,你定要好生听着,以后,我再问你,你要回应我……”
“……”莫阿九依旧静默着。
余归晚却已然眯眸,慵懒靠在屋檐之上,兀自念着:
“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最后几个“莫”字,余归晚道的分外茫然而绝望。
待得话音落下,凉风乍起,初春之风,夹杂了几分寒意。
莫阿九望着远处一片漆黑,双眸定定一动不敢动。
她怕……若有丝毫动摇,眼底泪会瞬间砸下。
错,错,错……
莫,莫,莫……
仰头,伸手,手中酒坛重重朝着口中灌去,辛辣之味却缓了眸中酸涩。
这一夜,在这屋顶之上,他们二人不知究竟喝了多久,甚至到后来,二人再未言语,不过你一口我一口喝着,肆意而随性。
却不知多久,余归晚陡然步履蹒跚自屋顶站起,居高临下望着京城一片漆黑。
一旁,莫阿九眯着眼睛,一坛酒,她还未曾喝完半数,余归晚却已然饮尽,她知,余归晚今夜……失态了。
“莫阿九。”余归晚陡然唤着她的名字。
“嗯?”莫阿九疑惑抬眸望去。
“莫阿九!”余归晚却恍若未闻她的回应,接着唤着,声音比之方才,大了好多。
“嗯。”莫阿九的声音却低了下来,依旧回应。
“莫、阿、九!”余归晚陡然高吼出声,声音嘶哑而用力,似要将灵魂嘶吼出一半,“莫阿九——”
“嗯。”莫阿九的声音,更低了,她望着那一抹绯色背影,眼底越发酸涩。
“今日我诞辰,学着旁人,说些恭维我之言吧!”余归晚转眸,唇角微勾,唯有双目越发悲戚。
恭维他之言……
莫阿九定定回视着,良久,也随之笑出声来:“余归晚,此非恭维……”
话落,她站起身,学着他方才的样子:“莫阿九,愿余归晚……忘记莫阿九,一生,平安喜乐!”
身侧,余归晚双手微颤。
“莫阿九愿余归晚,以后,一生幸福!”
莫阿九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那些竭力否认的事情,终于不忍心再否认了,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
“莫阿九愿余归晚,再也不要爱莫阿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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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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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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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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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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