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存墨似也静默下来,站在庭院之内,垂眸望着眼前女子,好久,骤然轻笑一声。
“阿九,你可知,你越为他低头,我便越想折辱于他!”
“方存墨!”莫阿九猛地抬眸,怒视着此人。
可愤怒不过持续瞬间罢了,下瞬,她已然颓靡:“我想见容陌。”她轻道。
想见容陌,她不知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只是……她担心容陌,她太想见到他了,她要知道他无事,才能安生下来。
“……”这一次,方存墨未曾言语,只是盯紧了女人微垂的发,前方,白发那般明显,他知那是因着什么。
心,陡然间便紧了紧。
“我可以让你见他,”好久,方存墨徐徐道着。
那一瞬,莫阿九的双眸似都被点亮一般,好生刺眼。
“却非没有条件。”他继续道着,他不喜她听闻容陌之名后眼底的光亮,那让他心中会升起恼怒。
“什么条件?”
“莫要违背于我,否则,我亦不知,我究竟会做出何事!”
“……”莫阿九静默了,良久,她颔首,“好,我答应你。”
而今,她已别无他法。
方存墨满意了,带着她走出了府邸,而后,左右穿行,不知在窄巷中行了多久,最终缓缓停在一户普通人家前,敲了敲门。
里面几乎立刻有人谨慎询着:“谁?”
“我。”
门,应声而开。
“主子!”里面的人十分恭顺。
“人没死吧?”方存墨径自朝里走着,随意问着。
“未曾。”
“很好。”方存墨抬脚便要行入里屋,却在迈入的瞬间微微一顿,扭头,望着身侧的莫阿九,“阿九与我同行!”
莫阿九一僵,最终徐徐上前,走在他身侧,一言未发。
二人一直走进里屋。
待看清里屋病榻之上躺着的男人身形之时,莫阿九的眸,终是无可避免的颤抖起来。
那是容陌,她知。
可是,他瘦了许多,手腕上尽是勒痕,血迹斑斑。
尽管眉目依旧华丽,却多了一丝颓然,此刻,他双目紧闭,像是……从未清醒过一般。
“他怎的了……”泪,顷刻间冲入她的眼眶之内,莫阿九呆呆望着,声音喑哑。
“自然是不听话的代价!”方存墨轻笑一声,“阿九可知,这绳索,本困不住容陌的。”
“……”莫阿九自然知,她知容陌内里深厚,常人都难伤他分毫。琇書網
可是……如今……
“如今,他却如废人一个,连绳索都挣脱不开了,”方存墨嘲讽勾唇,“阿九可知,为何?”
“……”
“散功粉。”轻描淡写三个字,自方存墨口中吐出,“他如今,内里早已被散功粉锁住,一个月内,内里不能使出半分!”
“他不会轻易服下……”
“若是我说,他若不吃,我便要你性命呢?”方存墨眯着眼睛,似笑的极为欢愉。
他若不吃,便要她性命……
又是因为她。
莫阿九垂眸,第一次,真的觉得,自己不该待在容陌身侧,似乎……她带给他的,永远只有伤害与苦难罢了。
“我要看他!”好久,她听见自己声音紧绷。
“自然可以!”这一次,方存墨应的飞快。
莫阿九听着外屋一阵脚步之声渐行渐远,她缓缓朝着里屋走去。
明明离着床榻那般近,她却觉得恍若咫尺天涯。好容易走到床榻边,望着榻上男子。
他从来都是俊美的,莫阿九知道,而今,哪怕脸色苍白如纸,哪怕瘦削余骨,深邃眉目口鼻,却依旧美到令人窒息。
她小心翼翼握住了他的手:“容陌……”她低低唤着他。
“……”却无人应。
“你可还记得……六年前,我偶感风寒之时……”莫阿九眯着眼睛,静静道着,“那时,我日日被御医逼着困在房中,甚至连桃夭都难幸免,二人一同喝着苦药汁……”
“那时,唯有你,身子健硕,丰神俊逸。”
“可是,那般坚强的你,而今……而今怎的躺在这里了呢?”莫阿九的嗓音,陡然喑哑下来。
而今,她终于明了容陌话中之意,若二人之间,注定有人率先离去,那么,他愿做那率先离去之人。
因为……弥留的那人,当真极为可怜。
“容陌……我好想你……”她轻声道着。
一切的改变,就好像一场梦境一般。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心思,亦知晓他之情感,明了,有些情感,早已融入骨血之内。
容陌……是爱她的。
她终于明了了。
可他……如今却躺在病榻上,再无法言语,何其残忍!
“时辰到!”门外,一守卫冷声道着。
“大胆,”方存墨伪善声音传来,“莫姑娘心中悲恸,多待些时辰又有何妨?”话虽这般说着,他却依旧缓缓走到里屋之内。
只站在门口处,眯着眼睛打量着屋内二人,一言未发。
莫阿九手指微颤,攥着容陌的手,越发的紧。
她不愿离去,不愿……在容陌最为脆弱之时,她还要离他而去。
怎么忍心?
扭头,朝着方存墨处望了一眼,哪怕心中再不愿,却依旧还是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我想在此处陪他……”
这里环境这般简陋,他的伤势这般重,她放心不下。
“阿九可是担心极了容陌?”方存墨挑眉,走上前来,温润问着。
“……”莫阿九未曾回应,可眉眼之间,尽是关切。
方存墨眸中乖戾之色一闪而过,下瞬徐徐笑出声来:“阿九想要多待些时辰,自是可以……只是……”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莫阿九猛地抬眸。
“阿九要真心求我才是!”
真心求他……
莫阿九眸猛然一颤,好久,深吸一口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方大人,念在以往你我也曾共处四年的情分上,莫阿九,求方大人……”
声音,戛然而止。
余下的话,再说不下去了。
只因着……后面,有人轻轻抓住了她的小指,动作很轻,她微微一动便能挣脱,却……不忍挣脱。
“莫要求他……”男子嘶哑之声缓缓传来。
是,容陌的声音。
泪,顷刻间奔涌而上,莫阿九未敢转身,她怕……一切只是一场幻觉罢了。
“呵……”时间太久,久到方存墨都嗤笑一声,“皇上倒是醒来的快啊!”声音里,尽是嘲讽。
莫阿九终于缓缓转过身去,垂眸,望着病榻上的男人,心,如被人凌迟一般,撕心裂肺的痛。
“……阿陌。”好久,她唤着他。
容陌对着她笑了出来。
“阿陌……”她却依旧呆呆唤着它。
容陌眸中,笑意渐深。
“主人,散功粉。”一旁,有守卫上前,手中拿着一碗米黄色汤汁。
“不准!”莫阿九陡然尖叫出声,转身,护住了身后男子,“你们敢这样对他……”余下的话,梗在喉中,怎的也说不下去了。
“主人……”守卫一脸为难。
“既然阿九挡着,便不喂了吧,左右他的内力也使不出。”方存墨轻哼一声。
莫阿九的心,微微松了些许。
下瞬,却再次提起。
方存墨侧身,命令着身后人:
“此刁民竟敢假冒圣上身份,罪行当诛,今日既醒,便先投入监牢之内,另行发落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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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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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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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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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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