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继续南下,早已无可更改,莫阿九知晓,却未曾想,未等小北启程,容陌便已定下返京之日。
眼下,三人静默坐于马车之内,车轱辘偶有声响徐徐而来,却衬的此间越发静默。
莫小北静坐在莫阿九对面,小脸微紧,容陌在她身侧,同样亦是满眼严肃。
气氛凝重,无人言语。
骨肉分离长达数年,而今方才相聚不过短短十几日,本就不够。
“阿姐,莫要忧心,他日我定会返京探望于你!”似是想起什么,莫小北抬手,望着身前莫阿九。
莫阿九神色微怔,勉强勾起一抹笑,下瞬,眼眶陡然一热。wWW.ΧìǔΜЬ.CǒΜ
小北太过懂事了,分明一个孩童,却懂得在此刻安慰她,本该是她来抚慰他的。
她在这世间,亲人已然不多,唯有小北一人了,而今,方才相聚便要别离,终究心底难舍的。
“到了那处,小北定要好生照料自己啊,”莫阿九轻轻嘱咐着,“听闻那南方气候虽怡人,可蚊虫也多了些,莫要亲历险境,记得早日返京……”
她徐徐念着,方才还不觉有何话要叮嘱,而今,竟有些滔滔不绝起来。
“小北知了。”莫小北极为耐心应着,每叮嘱一句,便颔首一次,无丝毫不耐。
只下瞬,他似想起些甚么,眉心微蹙:“阿姐……”
“嗯?”莫阿九反问,她倒是鲜少在小北脸上看见这般为难之色。
“圣上之前所言指腹为婚一事,阿姐莫要这般早定下吧,”莫小北神色间尽是苦恼,“小北不想思考那些男女之事。”
“……”莫阿九微有静默,什么叫不想思考那些男女之事?
“小北……”好久,她声音微有艰涩,唤着他,“你莫不是……不喜女子,怕是有那龙阳短袖之癖?”
莫阿九:“……”
“小北且宽心,阿姐并非那般不通人情之人,若真这般,小北大可和阿姐说,莫要一己承受……”她偶尔也会看些男男话本。
“阿姐!”莫小北终究无奈打断莫阿九之言,“我虽对龙阳之癖亦无其他看法,但我……当真不喜男子!”他说得极为肯定。
“当真?”莫阿九终于停了话头,方才溢满马车的离别思绪,此刻竟淡了些许。
“当真!”小北郑重颔首。
“……”莫阿九静默了。
莫小北脸色越发复杂,他只觉……阿姐眉眼之间,似乎添了几分失落之意。
陵城城门处。
已然又一辆玄色马车徐徐而来,那马车看来倒是极为简陋。
莫阿九知,那是小北先生的马车,此番小北便是要同他一同南下。
只那先生当真是出世之人,对她几番求见均都不曾理会,只道和小北有缘,愿带他游走一番。
而今,离别已近在眼前。
莫阿九微微垂眸,望着一身锦服立于马车前的孩童:“小北,你在外……”
“定会好生照顾自己,莫历险境,早日返京!”未曾莫阿九启唇,莫小北已然打断了她,将余下的话好生道了出来。
“……”莫阿九一时哑然,良久方才迟疑着,“另有,出门在外,虽然不要同孩童般幼齿,但也当有孩童之趣,而今你不足十岁,便这般老城,将来若有心仪的女子,随年纪相当,岂非和忘年之交一般?”
莫小北陡然静默,良久徐徐抬眸,望向一旁容陌:“圣上,你且将阿姐带走吧!”
当真是近墨者黑,如今阿姐和圣上待在一起,言语竟也犀利起来。
容陌闻言,只一副“与有荣焉”之样。
“小北,且上马车,当行!”一旁,玄色马车内,陡然传来一人声音,声音并不大,却让人听得心思敞亮。
莫阿九忍不住朝那方望了几眼。
“是,先生!”小北眉眼似都恭顺下来,对着莫阿九与容陌作揖一番,转身朝着马车而去。
“先生。”上马车前,小北这般唤着。
徐徐掀开轿帘,莫阿九只看见一抹玄色衣角而已。
小北已然坐上马车。
马车徐徐而动。
“阁下可是京城人士?”却在马车经过容陌身侧之际,方才那先生之声陡然传来。
莫阿九微惊,这倒是这先生首次主动开口。
容陌同样微蹙眉,扭头朝着马车望去:“是。”只眉眼之间,并无诧异。
“紫气祥云,未来当是铭记史册之人,”那声音继续道着,“然,你不日,将有一场大灾,能否度过,且不好说!”
“什么大灾?”莫阿九一时心急,匆忙上前问着。
“天机不可泄露……”那人声音越发的低,良久一声轻缓:“启程吧。”
马车,继续前往。
莫阿九定定望着那马车背影,小北离别的愁绪,以及方才那先生所言的大灾,均在她心中交替回荡着。
她不知是何大灾,可……心底终究添了几分惶恐难安。
“希望阿九这是最后一次,因着旁人落泪。”耳畔,陡然传来容陌之声,十分亲昵。
莫阿九身子陡然一僵,这般言语,她竟听得心底酥麻而又酸软。
“你我二人,也要回府拿上行李返京了。”身边,容陌轻轻道着。
“悌——悌——”却在二人徐徐返回之际,一阵凉风吹来,莫阿九陡然打了两个喷嚏,莫名其妙。
一旁,容陌立即朝她望来。
“无碍,”莫阿九挥挥手,“许是小北方才离去便想我了吧。”
“两个喷嚏,难道不是咒你?”容陌微挑眉,反问道。
“你怎知这些?”莫阿九言语间尽是错愕。
容陌如何看,都不像了然这些民间诡闻之人。
容陌眉眼一僵,那两年姻亲之际,这女子偶有一日感了风寒,每日喷嚏不断,便在他身边摇头晃脑道,这一个喷嚏啊,是有人思念,两个喷嚏,定是有人在心底咒她呢!
本以为,那些不过只是一些琐碎之事,他岂会记得?而今未想,竟均都记得清晰。
“咳……”良久,他掩唇清咳,掩饰着此间不自在。
莫阿九见容陌这般,自也想到以往之事,脸色微红,下瞬默默道:“一个喷嚏是有人思念于我,两个喷嚏,便是两人思念于我啊,除却小北,容陌,你定也在心底暗自念我吧。”
“怎会!”容陌几乎立刻否认,之事耳根微红,脚步都随之快了些,抬脚便已迈上马车。
莫阿九唇角微笑却怎的也散不去了,静默望着男子背影,眉眼间尽是舒展。
许是方才一事,让离别愁绪有了几分缓解,许是知晓小北终会返京,莫阿九心底之意,早已平静了些许。
而今这般,她已然满足。
只是……莫名便想到方才那先生所言,大灾?
不知为何,心底,陡然有一种不祥之感,扰的她心神难宁。
返回府中之际,并未耽搁太长时间,严嵩早已备好了包裹盘缠,只等启程。
送小北之处,乃是陵城北城门,而他们前往者,则是南城门。
马车徐徐前行,比之方才快了些。
只是这一次,莫阿九始终静默,靠在轿壁,一言不发,目光间或望向四周。
“何事?”一旁,容陌敏锐注意到她此间状况。
“无事……”莫阿九微微摇首,望向轿帘之外,“我们要出陵城了。”
出了陵城,便好些了吧,她这般劝着自己。
城门近在眼前,莫阿九的心,却莫名跳的越发快了。
“无事。”一旁,容陌轻攥她的手,轻声安抚。
“嗯。”
“什么人?”却在此刻,马车外,严嵩的声音陡然传来,添了几分凌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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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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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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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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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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