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望着那一抹背影,心口陡然一酸。
自相遇那日起,她便口口声声道着对他之感情,可其实,她连他曾经历何事都不知,她不知十岁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宁可逃避亦不愿提及。
甚至皇陵之内,温青青那番话均让她知,以往的容陌,定然苦之又苦。
而今,他既不愿提及,她便不逼迫于他,她愿等他,亲口将那些黑暗过往和盘托出,她会告诉他,她在这里,始终未曾离去。
那方,那一抹白色身形徐徐站定,山风依旧吹着他的白袍与额间冠带。
他转过身,遥遥望着这一方的她,哪怕看不清晰,却依旧觉得,他的目光定是温柔的。
天险之桥,似也不那般令人惊惧了。
可……片刻后。
甚么不那般令人惊惧,当榻上桥索之上时,方才知,那种摇晃之感,带给人的冲击委实太大!
山风烈烈,只让她堪堪站稳。
下方,即是万丈悬崖。
而她,分明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番感觉,堪称折磨。
垂眸,望了一眼山崖之下的云雾缭绕,只觉眼前都有些眩晕,本伸出的脚,匆忙缩回。
山崖那端,容陌依旧望着她,那般认真,未曾放松分毫。
心底,陡然松懈了几分,莫阿九深吸一口气,终究徐徐站在天险之上,却长久未曾迈开一步。
好久,她抬眸,朝着前方那一抹紧盯着自己的颀长身形望去,却不知何处来的勇气,竟就这般喊了出来:“容陌!”
山崖那方,容陌身形微动,双手紧攥成拳,方才他走之时,都未曾这般紧张过。
“我爱你——”女人的吼声,如将最后的气力用尽一般。
而后,陡然踏上了天险之桥。
桥索摇晃,莫阿九心中终究不是不怕的,可两侧有铁索可扶,身形微微摇晃,山风烈烈却难吹动她半分,她的心,终究添了几分肆意。
好久,蓦然扯出一抹笑,望向前方,却不知为何,笑着笑着,眼眶微湿,一滴泪,悄然流出。
她曾以为,此生自己再不会对人诉说爱意,可方才,她却还是说了出来。
对着当初那一人,说出这般肆意之言,原来……这般令人欢愉。
已近山崖那般,莫阿九唇角笑容越发放肆。
“哗——”铁索骤然晃动了一下。
莫阿九低呼一声,后背升起一身冷汗,身形都随之摇晃起来。ωωω.χΙυΜЬ.Cǒm
“阿九……”眼前,有人唤她的名字。
莫阿九抬眸,却未等看清,便只觉一抹白影闪过,一袭身影揽过她的腰身,脚尖轻踏桥面,已带她纵身跃往那一侧。
再过回神,她已然脱离天险之桥。
莫阿九僵了,她知,方才,那一抹雪白身影将她揽住带离天险之桥时,她便彻底沦陷,此一生,她心底,怕也只有容陌一人了。
而此刻,那男子,唇角含着一抹浅笑,正垂眸望着她。
顾不得方才的胆战心惊,她随意理了衣衫,抬眸望着他,脸上笑意未曾削减半分。
好久,她眯着眼睛悄然问着:“你一直关切我呢,容陌?”她故意这般问的。
容陌颔首,未曾言语,笑意渐深。
莫阿九的心,却似跳的越发欢快,良久,她的眼底尽是欢愉,“那你方才,可曾听到我对你说的那三字?”她的眼底,多了一抹期盼。
那鼓足勇气说出的三字。
重逢后,他们之间,似再没说过“我爱你”之言。
这对经历诸多苦难的他们而言,绝非易事。
他们之间,历经太多沧桑,放下过往,重拾旧情,本就太需勇气。
然,容陌脸上,笑容骤僵,好久,薄唇轻启:“山风猎猎,天险之桥甚长,未曾听见。”
莫阿九睫毛微颤,她依稀记得,容陌内里深厚……岂会……
心底,陡然添了几分失落。
“阿九……”身前,容陌低声唤着她。
“嗯?”
“手信呢?”修长如白玉石般的手,徐徐伸到莫阿九眼前。
“什么?”莫阿九呆怔片刻,而后方才陡然回神,将香囊自衣袖之内拿出。
“容陌,此香囊,只是坊间玩闹的小玩意而已。”她望着香囊,低低道着。
“我知。”见惯奇珍异宝的容陌,自然知晓这物件。
“它并非珍贵之物,是你所拥有物件里最为廉价者也不为过……”
“我知。”容陌依旧迎着。
“可我见了,便极为欢喜……”
“莫阿九,你可是不舍送我?”容陌嗓音故作低沉。。
“不……”莫阿九只觉否认,却在抬眸瞬间,一眼便望入容陌深邃眼瞳之内,那里恍若深沉如海,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其间。
“于我系上。”容陌不自然一掀外衫,露出腰封。
莫阿九抿唇,徐徐将那廉价香囊系在容陌腰间,那里早已空无一物。
“六年前你送我之香囊,我依旧留着,”容陌几乎迅速解释着,“只是留在宫内未曾带出。”
六年前……
莫阿九微怔,而后陡然想起,姻亲那二年,她曾送过他太过东西,她都不记得的香囊,他竟……还记得甚至留着。
心底,陡然一暖:“嗯。”她徐徐颔首。
下瞬,猛然想到什么,她抬眸,近乎恶狠般道着:“容陌,方才你说山风猎猎,未曾听清我说之言,那此刻,我便再说一次……”
“阿九,你无需……”
“容陌,我爱你!”
未曾理会容陌阻拦,莫阿九径自说了出来。
如同以往,毫不吝啬于对着他吐露爱意。
容陌神色蓦然僵硬,他知,等这三字,他早已等了太久。
可如今真切听见,心底却又尽是惶恐。
望着眼前,正满眼期盼的莫阿九,他终究慌乱了。
“容陌……”她低低唤着他,眼底的期待太过明显。
容陌心底却越发惊惶,尽是不安。
“阿九……我……”
他欲开口,却终究只吐出“我”字,余下之言,竟再说不下去了。
莫阿九背上那些断骨重接的伤痕累累,重逢后成亲那一次行刺,以及……马车坠崖……
这一切,均让他相信,是有冥冥注定的。
成亲之日,发下的重誓,他怕真的应验。
“我……”容陌几近全力,不过三字而已,却……平白出了一身冷汗。
下颌越发紧绷,指尖微颤,迎着女子殷切目光,他终究躲避了。
“你我该回了。”
他转身,近乎落荒而逃。
莫阿九呆了呆。
“容陌!”启唇,唤着他的名讳。此番又算甚么?一言不发便只身离去?
容陌身形一僵,没有回首。
莫阿九望着那一抹背影,如同以往,他留于她的,总是背影。
一切似索然无味起来,似乎总是她,在逼着他承认,无论是以往,亦或是如今。
“你说得对……”好久,她徐徐开口,“该回了……”
唯有心底轻叹告知她,她非不在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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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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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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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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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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