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莫阿九可下榻行走之日,于她的身子而言,若非日日山珍海味养着,岂会康健的这般快?
最为高兴者,莫过于容陌。
连早朝都未曾上,便守在病榻旁,望着宫女为莫阿九将胸口白纱渐渐拆下,伤口处依旧并无完全恢复,但已然结了新肉,微有些许皱,但却着实嫩。
忙完一切的宫女已悄然退下。
可唯有站在榻旁的容陌,眉心微蹙,望着莫阿九已穿上衣裳的胸口,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莫阿九微理裙裾,抬眸望向男子。
“……”容陌似终于回神,抬眸徐徐望她一眼,声音微哑,“可还痛?”
莫阿九一愣,她未曾想过容陌会问这话,放血之处,其实早已不痛,可却不知为何,在容陌这般注视之下,她只觉自己眼眶微酸。
“早便不痛了。”她摇首,道的轻缓,语毕,便要起身。
“……嗯。”容陌轻应一声,手,极为自然上前,一手搀着她的腰身,动作仿佛早已在心底演练千遍万遍。
莫阿九呆怔了,望着男子长久不得回神。
反观容陌,越发从容,仿佛不是那九五之尊,只是一位平凡男人而已。
许是莫阿九的目光取悦了他,容陌眉眼微弯:“我可是好看?”
以往,她也总是这般直直望将着他,而今,看她有一丝回到当初,他心中便万千欢喜。
“好看。”莫阿九颔首,这话,她难以否认。
容陌之绝色,便在那眉目俊美之上平添几抹风情,鼻梁高挺之下,薄唇点衬的正好,当真是极为好看的。
容陌笑的越发盛:“我就知道。”
他就知道,所以,才让她这般近距离看的。
“你今儿个怎得没上早朝?”莫阿九似想起什么,低声询问。
“今儿有要事。”容陌眉目微敛,至于要事是什么,不言而喻。
莫阿九微顿,她自不是当初那个痴儿,懂得容陌话中之意,只是他这般直白,她竟有些难以置信,好久方才轻声呢喃:“而今……我可是那红颜祸水之人?”
“红颜?”容陌微蹙眉,“只祸水吧。”
“喂!”莫阿九罕见恼怒,伸手便欲轻打他。
容陌却低低哑笑一声,伸手将女人的拳包裹在大手内,“在宫内憋了这般久,可想出宫?”
莫阿九眼睛一亮,在这宫内,虽说很是享福,可每日困于榻上,她早就无趣死了,自然重重颔首。
“我陪你。”容陌抿唇,他早就猜到这小女子的心思。
莫阿九第一次这般平和出宫,以往父皇在时,每日出宫须得偷偷摸摸,容陌为帝时,他二人鲜少心平气和,次次伤心离去。
而今,马车轱辘吱吱呀呀,马蹄哒哒,竟是分外宁静。
莫阿九静静靠在轿壁上,目光直直盯向虚无之处。
“在想什么?”容陌盯着身侧女子,他不喜她一人沉闷之时,仿佛将他困于心外,那般无力。
莫阿九双眸陡然回神,笑着眯了眯眼睛:“无甚,只是想到过往,这似乎是我头遭和你一同相携出宫。”
他为驸马时,总是将她忽视的彻底的。
容陌神色微呆,良久眸光微沉,“阿九,以往,是我混账……”
“你的确混账了些。”莫阿九笑眯眯道。
容陌:“……”
“不过我也的确对混账欢喜的紧。”她慢条斯理的补充着。
容陌神色陡然盛开,方才的无奈转眼散去。
“不过,我们这是去往何处?”莫阿九掀开轿帘,眯眸望着。
“听闻城东新开了一家首饰铺,精致的紧,带你去瞧瞧。”容陌不会说,这京城内,大多男子均爱带着心仪之人前往那首饰铺,买上一对相思钗,寓意着实美好。
“买首饰何须去往城东。”莫阿九笑开,“那城中首饰铺,不也名贵?”
“余归晚买了地契,只为讨好你的那家首饰铺?”容陌轻描淡写望着她,丝毫听不出任何醋味。
“……”莫阿九静默片刻,“还是城东好啊,城东好,风光也是美极妙极……”
“……”容陌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不过你却首饰铺买甚么?”她在皇宫之内,甚么东西没有?何苦专往那城东去买?
“……”容陌越发沉默了,好久,没好气挤出两字,“木钗!”
堂堂一国之君,竟为了木钗这般?
莫阿九抬首便问:“买木钗做……”
声音,戛然而止,只因容陌正用着凉薄如水的目光盯紧了她,唯有耳垂微红,似是……羞赧?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首饰铺终于到了。
莫阿九本欲下马车,却没等起身,已被一只大手抓住,那身影径自跃下马车,而后,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了下来。
周遭几对年轻男女偷偷望来,眉目羞红不忍直视,偏偏容陌眉目自然如昔,莫阿九也只得佯装镇定,清咳一声朝着首饰铺走着。
里面的人果真不少,多是一对对的男女,莫阿九蓦然想到方才马车上容陌眉眼间的不自在,她似乎……有些明了了。
他们二人,何曾如这些有情人般,一同安稳逛着铺子?
“此钗,乃是相思钗,柳木而铸,相传那牛郎织女相会之时,在那柳树之下还能听闻二人见窃窃私语,这柳木也便有了相思之意……”前方,老板娘轻声吆喝着。
见惯了荣华富贵的容陌,此刻却紧盯着那木钗出神起来。
“瞎说的故事,话本都不那般编了。”莫阿九笑了笑,轻声道着。
可容陌睨她一眼,“我明日便让人编几册牛郎织女的话本。”话落,径自去往那木钗之处走去。
莫阿九呆怔望着男子清魅背影,好久,方才轻笑出声。
扭头,一旁,一根珠钗倒是素雅的紧,让人一瞧便心生欢喜,她缓缓上前,将珠钗戴与发间,左右环视,寻着铜镜。
周遭,不少人偷偷望着她,许是因着容陌吧,莫阿九静静想着。
毕竟,容陌天人之姿,方才对她这般平庸之人温柔,难怪这些人纷纷朝自己看来。
只是,铜镜……在那边!
莫阿九眼睛一亮,行至近前,拿过铜镜……
“阿九——”身后,陡然一声男人呼唤之声,声音不似以往从容,反而带着一丝惊惶。
莫阿九却未曾回首,只怔怔望向铜镜中的女子……
——“若是换血,有何后果?”
——“一夜白头,苍老数十年!”
上苍怜她,未曾苍老,可额前层层白发,与身后青丝泾渭分明,却比雪还要刺目……
难怪那些人纷纷望向她,不是因着容陌,只因着……她而已。
如话本中的鬼魅般。
“阿九……”容陌在唤着她的名字,声音罕见的小心。
莫阿九茫然转眸,望向已行至自己跟前的男子,他将她护的极好,日日宫人前来梳洗,未曾用她着手半分。
可如今,看清自己的模样……
她如何配得起容陌?
xǐυmь.℃òm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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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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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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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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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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