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容陌眼神闪过一抹复杂,却不见惊诧。
莫阿九知晓,也许,自温林氏现身之际,他定然已派人将其调查的一清二楚了罢!
心底终究几声轻叹与酸涩,这些断绝之话,本欲留于换血之后说的,未曾想,温林氏终是……太过伤人。
“温夫人……”她的声音已然平和,目光定定望向跪于地上的温林氏。
温林氏身子一颤,却迟疑抬眸,望着她,眉目复杂。
“你曾告知于我,你给予我三次性命。”莫阿九眯了眯眸,静静想着那日温林氏找自己摊牌之际所说之话。
“第一次,你将我生下,却只生未养,将我弃之皇宫,本不配为人母,况自己怀我之处初,怕是也只想用我分的父皇半分目光罢!”
“第二次,你道,万千夜晚,你将绳索勒在我颈部,却未曾下手,饶我性命,可我何其无辜?你本就不该害我,何来救我一说?”她的声音,隐有凌厉。
“第三次,你道,那日将我自马蹄之下推开,”莫阿九眸光微颤,而后惨然一笑,“救温青青,便是我还你之法子!”
话落,她转眸,再不愿望温林氏一眼,只轻声启唇:“容陌,让先生来吧。”
目光,是望向容陌的,言语之间,恍若只是一场小病小灾一般。
可容陌的手却蓦然一颤,本欲阻止,终究哑口无言,良久,只堪堪挤出一抹笑。
他无法回绝她,他知,她意已决,任何人难令其动摇。
“容陌,”莫阿九轻唤着他,唇角,徐徐绽放一抹笑,于阴沉天色内,那般粲然,“我无事。”
她已然心无所惧,今日,她已听见自己想听之言,早心满意足。
容陌方才道:阿九,那些事,同我们何干!
“我们”,指的是,容陌和莫阿九!
只有二人,不分彼此。
容陌的手,最终徐徐放开,不舍却莫可奈何。
一袭龙袍,退至门外,满目茫然。好久,方才定定望向那紧闭房门。
换血。
将她这般乐天之人生生放出诸多血,她定然极为难受吧?
思及此,容陌只觉,方才还茫然的心,似被人用匕首直戳一般,浓浓的刺痛。
他悔了,自今晨起,就一直在悔恨着。
那一日,她站在自己跟前,说她绝不会救温青青之际,他心中并无任何恐慌,而是……轻松。
原来,他比想象中还要害怕这个女人消失于自己生命之间。
可她却骗了他,瞒着他,孤身一人来到此处,本欲一人承受!
分明那般害怕,指尖微颤,双眸游离,却依旧笑着道“无事”。
何为无事?怎会无事?若无事,他乐天的阿九岂会再无笑容?
他不懂,缘何以往,他竟会这般心狠伤害于她,可此刻,却终究怕了!
他怕在里间,她会突生意外。
甚至方才,攥着她细微颤栗的手时,心底,冒出一丝可怖的杀意。m.xiumb.com
对温青青的杀意,甚至阴暗般想着,若是她死了,也许……阿九就不会有事了!
他终究变了,自莫阿九回京城始,他早已……万劫不复!
“皇上……”身前,一抹妇人之声传来,温林氏缓缓上前,跪在他身侧。
容陌看也未看,声音冷然疏离:“温夫人。”阿九这般唤她,那么,他也这般唤。
“多谢皇上……”温林氏叩首,轻声道着。
容陌蹙眉,终于分了一丝目光,望着跪于地上的妇人,此刻方才注意,原来,莫阿九的眉眼,与温林氏有几分相似的,只是莫阿九少了一丝幽怨,多了一丝明艳。
“温夫人所要谢者,当另有其人。”容陌颔首,声音冷淡。
调查清楚温林氏身份之际,他并非不震惊,只是此刻,却已无震惊的心思。
“不止如此……”温林氏顿了顿,“老妇亦谢皇上此前对青青的诸多照顾!”
青青……
容陌蓦然觉得这二字竟这般刺耳,在里面卖命的人,分明是莫阿九!
“温夫人,道谢,朕受着,但再也不会!”
曾经以为那年少的动容是动心,而今看来竟这般讽刺,早已有一个嚣张跋扈的身影,入了他的心思。
“温夫人,你所欠者,不止致谢,亦有……道歉。”容陌声音已然冷冽,“生却未养,也配为人父母?!”
语毕,人悄然退离几分,目光重新落于门口之处。
与太上皇一般,自出生十年,未曾见他几面,可终究,如今登得帝位,那太上皇也在安慈殿颐养天年。
莫阿九,却比他还要可怜几分。
生她之人,要她舍下半身血,何其残忍!
“皇上——”门外,悄然进入一名宫人,气喘吁吁,双手恭敬捧着一个木盒。
容陌眯眸,望着宫人手中之物,良久伸手取过,神色微有动容。
紫檀木盒徐徐打开,里面,放着一柄匕首,寒铁所铸,削铁如泥。
是前朝旧物,彼时,西北寒铁未曾被大量发现,寒铁乃是极为珍贵之物,莫阿九却拿来给他铸了匕首,于诞辰之日,送与他。
那时,他只心中嗤笑,本欲扔下,却不知为何,还是捡了回来。
而今才知,原来,从当初伊始,便已然舍不下了!
而让宫人将此匕首带着,不外乎……再一次威胁罢了!
莫阿九,嘴硬的紧,可心思却软的一塌糊涂,从来见不得他伤害自己!
今日,他若敢出事,他定不会放过此间所有人,包括自己!
“吱——”里间木门,喑哑响起,小厮端着一盆血水自里面走出。
容陌身形一僵,满目唯余那满盆的血水。
“娘娘如何了?”终是严嵩机灵,上前问着。
“莫姑娘……莫姑娘她……”小厮声音有些慌乱起来,“心思难宁,胸腹之伤口一时难以稳住,先生正在施针相救!”
容陌双眸陡然一紧,莫阿九……决不能出事!
待得小厮将血水倒掉折返,容陌方才猛然上前,声音艰涩:“她如今,可能听见旁人言语?”
“先生施针前,已让莫姑娘以酒服下麻沸散,此刻意识不明,尚不知能够听人言语……”
“那你也须得告知与她!”容陌声音陡然粗暴,目光凌厉,“你且告知她,她若敢出事,朕……下得地府也会将她寻回!”
不外乎,以命相威胁罢了!
未曾得他允许,她半点事都不得出!
小厮神色隐有苍白,终是认真颔首再次入室。
“莫姑娘意识难以清明,唯恐乱动,先按住她!”鬼见愁的声音极快。
小厮匆忙上前。
“将此针刺其隐白穴,我自在后背辅之以真气助她一丝清明!”鬼见愁将手中阴沉交于小厮,人已绕至身后,神色极为紧绷。
“先生,皇上有话要我知会莫姑娘……”小厮将银针小心刺下,方才轻声言语。
“而今她已难听闻……罢了!”鬼见愁长叹一声,“去说。”
“是。”
小厮缓缓行至莫阿九耳畔:“莫姑娘,皇上道,您若敢出事,他便是下得地府也会将您寻回!”
话落,本意识难清明的女子,陡然安静如斯,满室既然。
良久,女子眼角,徐徐落下一滴泪,隐于发丝,悄然不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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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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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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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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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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