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归晚明明已经进来,可内室内依旧一片漆黑,恍若无人一般。
莫阿九微微蹙眉,心底莫名升起一股诡异之感。
“吱——”木门喑哑一声,徐徐打开。
可就在打开的瞬间,她只觉自己的手腕猛地被人一拽,房门紧闭,后背重重靠在门上,眼前已被一抹绯色身影包裹。
莫阿九猛地睁大双眸,最后几丝醉意,似都已然消散。
眼前之人,正是余归晚。
“余归晚,你好生奇怪!”莫阿九眉心紧蹙,望着眼前男子没好气道着。
说来收拾身上的污秽,可此刻却比之方才更加颓废!
“奇怪吗?”余归晚轻声呢喃着这二字,转瞬唇角微勾,讽刺笑着,“莫阿九,见了容陌,便心生欢喜,我就没有用了,可以随意丢弃了?”
“余归晚!”莫阿九声音猛地增大,脸色苍白如纸,他……竟将她想的这般不堪!
只是抬眸之际,望进余归晚太过严肃的双眸,她终究不敢面对:“余归晚,我这里……容不下你的,你离开吧。”
她轻声道着。
他们二人间,本就隔了太多人,太多事。她的偏执,余归晚的别扭,他们太过相似,所以注定无法同行。
“离开?”余归晚声音玩味般重复着她的话,可下瞬,他的脸色陡然僵青。
“莫阿九,你只会让我离开,从来只让我一人离开!”他转眸,怒视着她,眼底尽是怒火,“我前世究竟将你坑害成何等样子,此生要我这般被你嫌厌?”
莫阿九身形一颤,双眸睁的很大,眼底有晶亮摇摇欲坠。
她从未看见过这样的余归晚,她总是玩世不恭之样,何曾这般暴怒。
好久,久到时间似乎冻结,莫阿九依旧静立于远处,眼眶内,似有热泪奔涌而出,她睁大了眼睛,不能哭的。
“余归晚,我从未嫌厌你,”她这般道着,声音微哽,“你那般暖,我岂会嫌厌你呢?我对你不起,你便……只当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好了……”
对余归晚,她注定只有一句抱歉。
她的心,太过狭窄,狭窄到,只能容下一人。
那一人进去之后,连出去之路都堵上了,便在那里住上一生一世。
有些人,一生可以爱很多人,恨很多人,而有些人,注定此生唯有一人为心头挚爱,于其他人,很残忍,可是……这均是宿命。
她无从抗拒。
“你的确不识金镶玉,莫阿九。”余归晚的声音,终究平静下来,更似呢喃,尽是茫然。
而后,他深深望她一眼,转身便要朝门扉处走着。
“叩,叩——”门,却被人缓慢的叩响,听来,夹杂了几分小心翼翼。
余归晚的脚步,逐渐停下。
莫阿九手指猛地颤抖了一下,此刻,门外之人是谁,他们二人,均一清二楚。
“叩,叩——”门,依旧固执的被敲响着,一下又一下。
可……漆黑的房内,无一人应声。
“阿九,我知,你如今,本不愿见我,”门外,容陌的声音,越发喑哑颓然,“可你不能这般,不能……这般随意收留旁人,不能……糟蹋自己……”
不能……
莫阿九静静听着,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只是眼眶微红。
她没有糟蹋自己,亦没有随意收留旁人,听着容陌这番言语,就好似她已然做了对他不起之事一般。
“阿九……”门外,容陌依旧在静静道着,“我知,以往我伤你颇深,亦知,过往种种,再多歉意亦于事无补,只是为何……你不愿信如今的我呢?”
如今的他?
莫阿九双手蓦然紧攥,双眸睁的越发大了,死死的瞪着门口处的漆黑,她怕……眼底的泪再也不受控。
容陌要她相信如今的他,可是……他却始终未曾相信过她。
“容陌,你走吧。”好久,她缓缓出声,隔着一扇门,如同银河一般,“只要想到那些过往,我满心欢喜确幸纠缠在你身侧,不断对你讲述我有多爱你,而你不过想要我半身血救温青青,我便觉得分外可怕……”
“所以,你走吧。”
最好,都走吧,莫阿九身边,本就不应有任何人,她注定,孤独此生,独自飘零。
“你当真要选择余归晚?”听着莫阿九的回应,容陌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你于他无半分情谊,此番这般,究竟是在折磨我,还是折磨自己?”
“阿九心底究竟有谁,本不该由我们这些外人评说,应听阿九亲自言语,不是吗?”这番话,蓦然自余归晚口中说出,语气一如既往的调侃,可是脸色,却那般认真。
莫阿九身形一颤,终是未曾出言反驳。
“更何况,我反倒觉得,我同阿九一起,定然不会伤害于她,定会好生爱护她,尤其今夜……”话落,余归晚缓缓行至莫阿九身侧,声音越发暧昧,“阿九,你说呢?”
莫阿九转眸,望了一眼身侧男子,明明诱惑的语气,却眉眼紧绷,双眸深邃。
似察觉到她的迟疑,余归晚缓缓凑近到她耳边,声音低喃:“只当,你欠了我的,莫阿九!”
欠了他舍命送她离去之情,欠了他多次护她之情,欠了他惹她欢喜之情……
欠了那么多。
莫阿九睫毛轻颤,好久,她缓缓出声:“……嗯。”
门外,一片死寂,再无动静。
莫阿九睫毛微颤,容陌……大抵是离开了吧,他那般骄傲之人,岂会容忍背叛?
他本该高高在上,不该出现在这粗鄙之处的。
四年后重逢,他选择与她成亲,其实……是他做过最为错误之决定!
容陌,如同这世间最为完美、睥睨众生的神,而她,不过是天地之间一粒小小尘埃罢了。
原本二人本无焦急,当初却因着一番情谊与执念,将他困在身侧,如今,终究该放手了。
容陌要她相信如今的他,相信,如今,他早已不是因着她的半身血,而对她这般温柔。
莫阿九心底,其实是相信的,因为……容陌从来不屑于说谎。
可是……莫阿九亦知,她最为难受的,从不是要付出怎样一番代价,而是……她难以忍受,身边之人的心底,总有旁的女子的位子。
她所要的爱,乃是最为极致的唯一。
一生,一世,一双人。
若不是,她便不要了。
“我去为你倒一杯茶。”身侧,余归晚声音恍若叹息,罕见的低缓。
“不必了。”莫阿九轻声阻拦,“我酒量没那般差……”
自五年前起,她便已学会了借酒浇愁,有些事,唯有醉里,方能忘却。xiumb.com
余归晚脚步微僵。
“你也离开吧,余归晚。”莫阿九抬眸,望着他,唇角轻轻扯出一抹笑。
她真的……很累很累。
“不要对我这般笑,莫阿九,”余归晚回视着,而后蓦然这般说着。
莫阿九笑容一僵。
“莫阿九,有时,我真想将你的心挖出,看一看,你究竟有着怎样的铁石心肠!”认准一人,旁人如何的好,都不再看一眼。
“那刚好,过几日待我被换血之际,你趁机把我的心挖出来好生察看一番吧。”莫阿九不甚在意的笑了笑。
“你要救她?”余归晚双眸蓦然冷凝。
“……”静默片刻,莫阿九终是大喇喇笑出声,“我还未曾想好呢……”
“啪——”却在此刻,门口处一阵有人倒地的细微声响。
莫阿九身子陡然一僵。
门外……还有人?
一旁,余归晚神色陡然阴沉。
迟疑片刻,莫阿九终是缓缓上前,伸手,欲要打开房门,只是……手腕却被人轻轻抓住。
余归晚的声音,分外凝重:
“你当真,要开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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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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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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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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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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