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只觉得自己手臂一阵温凉。
“如何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的容陌扶着她,双眸专注的望着她,柔声问着。
莫阿九呆怔抬眸,眼底却唯余一片茫然,她努力定睛,想要看清眼前的容陌,可是恍惚之中,似有一瞬,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认清过他。
原来,他早就知晓,她的血可以拯救温青青,所以,这就能够解释,为何……他会突然对她这般温柔!
甚至让她觉得……他已然在乎她一般。
“阿九!”似察觉到她的异样,容陌的声音都凛冽了起来,手下力道微微收紧,唤回了莫阿九的神志。
莫阿九只勉强勾唇,微微摇首:“我无事。”她轻轻道。
无事……只是,有些心中苦涩罢了。
只是……周身冰冷而已。
容陌似朝天发射了一记响令,便安生站在她身边,他望着她的神色,唯恐方才方存墨所说的毒药让她难受,而她什么都不说。
可……她却始终平静。
不知多久,木屋外陡然一阵磅礴整齐的脚步声,赵无眠从门外跑了进来。
“臣恭迎圣上、娘娘回宫!”声音,罕见的严肃。
容陌转眸,望向身侧女子:“我们回家。”他轻声道,他知道,她喜欢家。
伸手,似要牵住她的手腕,可是……手终究僵硬在了半空。
是莫阿九,她微微后缩,逃避了他的碰触。
一旁,赵无眠神色微变,他本就愧疚,是因着桃夭见莫阿九才惹得她被劫持,这才主动请缨,未曾想,竟会看见这一幕。
容陌的身躯瞬间僵硬,他垂眸,望了一眼莫阿九逃避自己的模样,一时之间,心底竟满是惶恐。
“走吧。”好久,莫阿九率先轻声道,打破静默。
并非故意而为之,而是……真的害怕了。
她看不懂周围的每一个人,她以为自己了解了容陌,可是……紧随而来的,却是一波又一波的伤害,她早已……心神俱疲。
容陌依旧静静望着她,却未曾再作声,只安静走在他身边,薄唇紧抿。
目光,难以自控的望向身侧,他自是不傻,能看出,她在躲他!
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许是来之前,容陌早已将此处地形摸得通透,回去的路,并不算复杂,只是那一日逃跑,莫阿九刚一开始便行差就错了。
旁边,树林掩映之中的那条路,才是正确的。
山路崎岖,骑马而行。
莫阿九本欲自骑一马,终是被容陌回绝,二人共骑,却相顾无言。
此处,离京城并不算远,不过一个白日的行程罢了,只是……
容陌垂眸,望向身前女子,自出得木屋,她便一言不发,只一人茫然看向他处,脸色苍白如纸。
他不知,方存墨究竟同她说了什么,让她这般躲避着自己,却……总归不是什么好话的。
骤然,山风袭来。
“咳咳咳……”容陌掩唇,喑哑清咳两声,胸口处一阵闷痛,前几日还未曾痊愈的伤口,似乎有被震开的迹象,只是,却引得了身前女子的回眸。
“究竟……发生何事?”良久,容陌缓缓开口,眼底夹杂着一丝不自在。
莫阿九眉目微怔,她望着容陌握紧缰绳的手,骨节分明,很是好看。
她其实很想问他,为何对自己这般体贴?为何前后转变会这般大?为何,像变了一人一般,是否……只是因着她的血!
然,话至嘴边,终究被她生生吞了回去,有些事,不问,还可以佯做不知:“无事,只是……身体略有不适而已。”
最终,这般说着。
她只是怕而已!
从小到大,即便锦衣玉食,可她周围,居心叵测之人多,真心待她之人少,所以,她格外珍惜。
容陌前几日待她那般好,她怕……得知真相后,自己难以承受。
从来痛苦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复又失去!
她这一生,经历的苦难颇多,已不愿再经历任何。
回到皇宫之时,已然快到午时了。
一众的宫人躬身跪在地上,山呼海啸着皇上万岁,娘娘千岁。
严嵩等在宫门前,小心将容陌扶了下去,支撑着他的身子不倒。
有宫人也将她扶了下来。
“皇上,太医早已在养心殿候着了!”
太医,是啊,容陌需要太医。
莫阿九微微垂眸。
可是,他却只是站在马下,目光执着望着她,执意等着。
“你且先让太医为你好生查看伤势吧。”莫阿九站在原地,笑的眉眼微弯。
容陌没有应,抿唇依旧站着,一动未动:“随我一起。”
心中轻叹一声,莫阿九微微摇首,缓缓跟了上去,没有看见容陌唇角,温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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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陌的身子本恢复的极好,只是终究因着与方存墨的交手甚至这一次的舟车劳顿,导致伤口裂开了,伤势比之以往还要严重上几分。
太医小心翼翼上好伤药之后,叮嘱片刻方才小心翼翼离去。
许是体力终归因着伤势有所不济,许是伤口处疼痛难忍,容陌额角带着一丝薄汗,缓缓沉睡过去。
莫阿九则坐在一旁静静望着他,越看,竟觉得越发陌生。
“阿九,容陌早就知道你的血可以救温青青,”方存墨的话,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想着。
莫阿九微微摇首,想要将这一切抛之脑后,却终是失败了。
“否则,他为何突然对你这般好?”
是啊,他为何……突然便对他这般好了呢?
蓦然,自木椅上站起身,她转头飞快朝着门口处走着。
“娘娘——”宫人轻声应着。
莫阿九却似没听见一般,飞快朝着宫门口处跑着,宫道之上,所有人均看见,娘娘一袭素衣,长发带着些许微乱,失魂落魄一般。
一路上,竟也无人敢阻拦。
一口气,直直跑到宫门口,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娘娘——”侍卫也未曾拦着,跪于地上行着礼。
莫阿九颔首,走出了宫门。
走到了上一次的四方街,走进了四方街深处的医馆。
那个……名曰鬼见愁的医馆。
“这位姑娘?”许是她在门口徘徊太久,小厮走了出来,疑惑问着。
莫阿九勉强一笑:“你这里,可曾有过一名须得换血之病人?”
这种病,那般罕有,若有过,定然记得。
“的确有这样一位姑娘,”小厮望着她,“姑娘打听此事作甚?”
“我……”
“你怎么在这儿?”身后陡然传来一声女声,依旧虚弱,却带着一丝尖锐。
莫阿九背影一僵,这个声音,她比任何人都要熟悉。
温青青。
她其实……很怕面对温青青,因为温青青是容陌心头之人,只要她出现,莫阿九便不会被容陌记在心中。
可即便怕,终究还是来了。
她转身,微笑,启唇:“温姑娘。”声音平和,温静自然。
只是,却在望见温青青神色之际,脸色一变。
此刻的温青青,用瘦削形容早已不适,而是……皮包骨的嶙峋,脸色苍白之余透着一丝黑青,双眸凹陷,竟如同……将死之人一般。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温青青望着她,脸色竟带着一丝防备,目光毫无克制的尖锐。
莫阿九没有动,她依旧站在那里,好久,轻声道:“温姑娘变化很大。”
“你无需在我跟前故作从容!”温青青却猛地蹙眉,“若是存心嘲讽,便请回吧!”
话落,她已随在小厮身后,朝医馆深处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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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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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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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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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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