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陌的话,在莫阿九心底回荡着,经久不衰。
她竟从不知,容陌竟也会说出这番话来,只让人……心底蓦然一酸。
他说,他愿主动前来寻她。
气氛,似有片刻凝滞,莫阿九一手拿着药,竟不知该说些甚么。
“你……”容陌启唇,似要说话。
“我去煎药!”莫阿九打断了他,转身便已走到外室。
“唤她青青,不过……是幼时习惯使然罢了。”容陌猛地在她身后这般说着。
莫阿九脚步微僵,他这番话是何意?解释吗?
“我对你二人青梅竹马的过去,没有丝毫兴致。”她故作平淡启唇,抬脚便要继续前行。
“转身!”容陌声音难得严肃,而后似有片刻柔软,“你且听完……”
“容家前朝,本是太师,地位崇高……可我却是被她生在破庙之内,太上皇直至我七岁之际,她死之后将我接回……”
莫阿九眉眼一颤,她知道容陌许多事,可终究也有许多不知,容陌从未讲于她听过,即便她以往问过,得到的不过是他的冷漠回应罢了。
“名门望族,嫡庶之争,你来我往,更遑论,我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容陌说到此处,似冷笑一声,“后来我方才知,原来……她才是当家主母,不过为奸人所害,在外囫囵渡过余生罢了……”
“那时,我本无意任何,只在太师府内荒度光阴罢了,也是那时,温青青偶然前来,陪在我身侧,她比我小了几月,我本唤她温姑娘,可后来……”
后来如何,容陌未曾说下去。
莫阿九却替他补充道:“后来,她是你阴暗过往唯一的光明,你二人终究情愫暗生,是以连称呼也变为了青青?”
容陌垂眸,未曾否认,只轻声呢喃:“再不会了……”
再不会了……
莫阿九本以为自己会听见一个惊心动魄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却不知……原来……他二人的互相爱慕,竟这般平淡,平淡的让人歆羡。
“嗯。”最终,她轻轻应着,“所以,若不出任何意外的话,你和她,怕是早已喜结连理了吧?”
她莫阿九,就是这个意外。
一见钟情,下旨赐婚,棒打鸳鸯,数年折磨。
当真……就像是上天开的一场玩笑。
“我知道了。”最终,莫阿九颔首,款款起身,“我去煎药。”话落,人已飞快逃离里间,朝着外屋走去。
说了这些,不过是容陌幼时存于黑暗之内,温青青便是他唯一的光明,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终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而已!
莫阿九眯了眯眼睛,只觉眼眶酸涩,眼前,煎药的红泥暖炉内,火苗一下一下的跳跃着,她静静望着,手中蒲扇无意识扇着,药香四溢。
莫名……突然就好生熟悉起来。
就像以往……为他煎醒酒汤药时的场景。
口中……蓦然低喃,曾经她曾轻吟过的那首诗词: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难相见。”
这曾是她心之所愿,却终是……变了味道。
“应该是‘岁岁长相见’的。”门口处,陡然传来男子的声音。
“啪——”莫阿九拿着蒲扇的手一颤,不经意扇到了壁炉,发出细微的响声,她匆忙平复下来,扭头望去。
脸色苍白的男子,撑着墙壁站在那里,眉目间夹杂着一丝苍白,静静望着她,唇角似有一丝微笑与……怔忡。
岁岁长相见……
莫阿九当然知道是“岁岁长相见”,只是比起过往,如今她的心境,终究有所不同了。
“发生何事?”容陌徐徐开口,目光不经意朝她眼睛处望着,炉火下,她的眼眶似微红。
“没事!”莫阿九匆忙垂眸,飞快眨了眨双眸,掩去其中的苦涩,再抬眼,只剩一片澄净,“你怎的出来了?”
容陌神色微顿,好久薄唇微抿:“煎药这事,让暗卫去做就好了,你回房歇着!”
内室不大,可是她甫一走出,便空荡的可怕,只是……他绝不会实话实说就是了。
“不用暗卫了。”莫阿九挥挥手,“左右也快煎好了,而且……”她迟疑片刻,“我今夜睡在外室的闲榻上就可。”
“那我也睡在闲榻好了!”容陌道完,便要撑着墙壁走上前来。
“你……站住!”莫阿九猛地起身,僵持片刻终究轻叹一声,“走吧。”
话落,扶着他朝着内室走着。
与此同时,门外轻轻落入一黑色身影,默默蹲在暖炉旁,煎着未煎好的药。
这一夜,莫阿九睡得分外不安稳,她的床榻本就不大,如今多了一个颀长身影,便更显拥挤,她很怕自己翻身便碰到容陌的伤势。
反观容陌,则难得睡得踏实,身边熟悉的女子,鼻尖熟悉的馨香,似连这简陋内室都格外舒适。
窗外,天色终于徐徐转白,原处,鸡鸣之声不绝于耳。
莫阿九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双眸,起身便望见头顶,仅着一件白色里衣的男子坐在那里,静静的望着她。
“莫阿九,口水!”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唇角。
莫阿九心底一滞,匆忙伸手抹向唇角,却什么都没有摸到,方才知自己被骗了。
“幼稚。”最终,只低咒一声,再抬眸,已恢复平静,“一会儿我差人送你回皇宫!”
容陌笑容微僵:“怎的?我在这里可有不便?”
莫阿九一顿,未曾言语。
容陌脸色一紧:“难不成还有旁人要来?”
莫阿九蹙眉,只觉越发不懂此人。
“可是男人?”容陌双眸陡然紧缩,死死盯紧她。
“你怎的管这么宽?”莫阿九默默望他一眼,“容陌,而今你已是一国之君,怎的言谈举止依旧这般幼稚?”
容陌眉心紧蹙:“此话从何说起?”他怎不知,自己曾幼稚过?
“你口中!”莫阿九扬眉,直直望着他,“看来您贵人多忘事,我倒是记得清楚,五年前,驸马府,你便是这般说的……”
那时,莫阿九刚刚嫁给容陌,她本以为二人定会夫妻伉俪情深,便想要二人每日三问好,一日三餐均有人作伴,日日琴瑟和鸣,好生相处。
可那时,容陌不过皱眉望着她道:九公主,你已成亲,怎的言谈举止还这般幼稚?你已逼我娶你,还不满足?
现在想来,还真是分外伤人。
容陌定也想到那时之事,脸色蓦然一沉,他怎知,这个女子竟会记得那般遥远之事。
“容陌,我本就是记仇之人,”莫阿九勾唇笑了笑,“你若是真的将我困在你身侧,那么刚好,以往你我二人的恩怨,我准备一笔一笔的算!”
说这句话时,她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容陌望着眼前女子此番模样,心底竟无端升起一抹窃喜,如今的她,却是与曾经越发相像了。xiumb.com
她……可曾愿与他重来?
“你笑什么?”似察觉到男人目光,莫阿九微微蹙眉,这人望着自己的目光,温柔的让人心中只觉诡异。
“无什么。”容陌摇首,唇角笑容却始终未曾消散半分,他只是意味深长的望着她,好久,薄唇微启,“既然要慢慢算,那么……爱妃,便放马过来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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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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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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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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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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