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莫阿九甫一开口,便骤然停下,她的声音,门外那二人是能够听出的,最终,只堪堪压着嗓子道,“无事。”
心底,却终究难掩慌乱!老天果真是与她作对的,不然,岂会让自己今日这般狼狈?
“姑娘身上这件衣裳倒是妥帖的紧……姑娘?姑娘?”绣娘的嗓音依旧不断响着。
莫阿九眉心蹙的越发紧,今日才刚刚回京而已,便要她碰见情敌,当真是惨。
“存墨,这流仙裙如何?”门外,柔婉似水的声音静静响起。
莫阿九一怔,原来……果真是方存墨呢。
当下,再无急躁,所幸安静立于里间,等着门外之人消失。
良久,久到门外似一片死寂,莫阿九方才小心翼翼探出头来。
“果真是你,阿九!”骤然,一声恍若幽叹的声音响起,温润喑哑。
莫阿九双眸猛地一怔,迟迟转身,却正望见一旁……方存墨一袭玄衣站立于那方,依旧温润如玉的模样,脸色却显出细微苍白。
玉树临风。
莫阿九知道,方存墨才貌素来过人,可此刻,也不过一声冷笑罢了。
她离去前,还听闻他与温青青二人已然和离,而今,这二人倒是丝毫不避嫌,一同外出,当真是伉俪情深呢?
“阿九……”许是见她长久静默,方存墨轻唤她名,脚步微微上前。
“方大人!”莫阿九声音扬起,蓦然后退几步,二人见距离越发的大,“男女之间授受不亲啊!”她轻描淡写道。
授受不亲……方存墨颀长身躯猛地一怔,立于远处,身形凝滞。
莫阿九不知想到什么,左右环顾而后问着:“你怎知是我?”她本欲离去的,奈何身上裙裾还穿着,绣娘却不知去了何处。
“你我二人共处三年,阿九,”方存墨垂眸,无奈笑了笑,“不论你相信与否,阿九,你之声音,我永生不忘。”
“……”莫阿九静默了,她其实……真的不信,永生一词,太过沉重。
“马车坠崖一事,阿九,你总是这般让人放心不下。”
方存墨的声音如流水般静静流淌。
莫阿九闻言,眼眶倏地一红,除却那一场利用,他对她,是真的也算体贴。
她终日躺于病榻之上,一日,终究难忍骨头剧痛,趁着无人之际,将桌边的碗摔碎在自己受伤划着,以消弭身上的痛。
那一次,方存墨罕见的生气,可最终,他依旧只是喟叹一声说着:阿九,你总是这般让人放心不下。
可,那又如何呢?
终究……物是人非事事休了。
“方大人,过往种种,你我二人也早已一刀两断,如今……我只希望再无瓜葛!”
“阿九……”
“还有,算命先生说我近日命犯桃花,因此,你担心与否,于我当真无甚关系!”
此次离去,莫阿九终不是一无所获,最起码她知,一个可以为其他女子利用自己三年的男子,自己若还想同他好生相处,简直天方夜谭!
利用,就是利用了,就像伤害,就是伤害了一般。
伤口,即便愈合,伤疤也已经存在。
还不若……就此彻底决绝吧。
有一瞬,方存墨的脸色似骤然苍白如纸,他望着她,声音低喃:“阿九,心底是真切担忧于你的……”也曾真切惊惧过。
他听闻了她的马车坠崖,尸首已然寻到;听闻圣上癫狂,性情大变。
最初是不信的,甚至觉得可笑,却最终还是信了,依旧可笑,可笑的却是自己,连癫狂的资格都无。
只是……幸好,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误会罢了。
她还活着,活在某个角落。而今,她回来了,就站在他的眼前。
“这一点,我是相信方大人的。”莫阿九蓦然笑了笑,声音低沉,“毕竟,虽说利用一场,却也是一条人命不是?”
“可……”下瞬,莫阿九话锋一转,“而今,方大人又在作何?”真切担忧她,却要陪着温青青夜逛集市,当真是雅兴!
果然这男子汉大丈夫,一心二用的本事这般强。xǐυmь.℃òm
“我……”方存墨欲说些甚么,却被一旁的声音轻轻打断。
“存墨……”柔婉虚弱的嗓音自一旁响起。
莫阿九微微勾唇,而今,倒是越发热闹了。
“青青。”方存墨唤着温青青的名字,声音依旧夹杂着几分艰涩。
“嗯。”温青青颔首,下瞬,却在望见莫阿九的瞬间,眼底陡然一片惊惧,“莫姑娘……你竟……回来了?”声音中,尽是不可思议与……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厌恶。
莫阿九冷笑,以往她倒是连表面的有礼还维持,而今倒也直白了:“温姑娘,这京城这般大,我为何不能归?”这京城又不是她的,只是……也许是爱她的男人的。
“你……”温青青许是有些微激动,还欲说些甚么,却陡然掩唇剧烈咳嗽出来。
“青青,身子不适,今夜罕见的好些便出来走走……”方存墨伸手欲扶,却不知想到什么,艰涩对着莫阿九解释着。
“哦。”莫阿九颔首,而后眉心微挑,“与我有关?”
温青青也好,方存墨也罢,这些人,谁身有不适,谁心有不舍,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只愿做一个局外人罢了。
“喂,你听说了吗?传闻前不久天下第一嗓刚刚离京,近日竟然又返回了……据说这次下江南,可是为着红颜知己呢……”
一旁,相携着走进两位美人儿,口中嘀咕着,提及天下第一嗓,眉目之间尽是情谊。
莫阿九微微一怔,这个天下第一嗓,当真是无处不在呢……而今,他也回京了吗?
他定然还在生气吧。
“阿九,你同余归晚……”身侧,方存墨的声音微有喑哑。
“余归晚吗?”莫阿九佯做随意,而后轻笑一声,“方大人,如果你想要知晓,那我也不妨直说,我宁选择与我相识不过数月的余归晚,也不会同利用我之人再续前缘,此话,你可是满意?”
彻底决绝吧,以后,便也不会再为难了。
方存墨的神色,苍白的彻底。
莫阿九静静望着,唇角的淡笑,从未消失。
“这位姑娘,您身上这件衣裳,可要送到府上?”不知何时,绣娘终于出来了。
莫阿九本万般严肃之神情,终究默默萎靡下来,目光悄然望了一眼对面。
不买,太过丢人,买了……却又不知此处是否收银票。
“多少银两?”一旁,恍若叹息的声音响起,好看的手指拿着一个素色的香囊,当真温润的让人暖意连连。
莫阿九却越发的面无表情:“绣娘,这些衣裳,我全部不要了。”
“阿九,你无需这般……”一旁。方存墨双眸微暗,“只当……我在补偿你可好?”他的语气,很是卑微。
莫阿九一僵,鼻子莫名酸了,却还是说着:“我无需你的补偿,方存墨,打一巴掌再赏一红枣这般事,容陌可比你用的炉火纯青!”
“是吗?”身后,清冷低沉的声音响起。
“自然。”莫阿九颔首,转瞬身子却蓦然僵硬。
疏离清冷的嗓音,以及鼻下飘来的熟悉檀香,让人心尖都随之颤抖了。
好久,她终究硬着头皮转身,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陌,你也来此处?陪温姑娘买合身的衣裳来了?我便不叨扰了……”
飞快的说完,她只想要快些撤退。
可容陌……他并未回应,只是死死的盯着她,不放过一丝一毫。
而后,脚步缓缓前行,越发逼近。
莫阿九心底蓦然慌乱起来。
下瞬,她只觉下颌微紧,眼前一暗。
容陌……竟在这般大庭广众之下,吻了她,如同……她三年后初回京城那次一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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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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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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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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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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