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阿九静静等在角落中,望着小厮进去通报。
府邸上方,硕大的牌匾上只有三字“将军府”。
不消片刻,府邸里已飞快走出一名女子,女子穿着一袭素色长衫,身形早已瘦削,正是前不久才刚产子的将军夫人——桃夭。
“人呢?”桃夭的声音听来格外焦急。
下人自然不敢怠慢,自家夫人可是连小少爷都直接扔在闲榻上,便匆匆忙忙跑出来,想来来人定然十分重要,匆忙指了指角落。
一袭黑色衣衫,带着斗笠的女子映入桃夭眼帘。
即便看不清楚来人样貌,桃夭也可肯定,那就是莫阿九。
匆忙上前。
“你怎的在此处等着?快随我进府!”桃夭的声音,听来十分激动。
莫阿九望着桃夭的神色,只微微摇首:“不用了,桃夭。”她的声音,分外平和。
桃夭似有片刻呆怔,她望着眼前的女子,以往的公主,如今竟变得这般……温和?
“公主,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这般?赵无眠也是,什么都不曾同我讲……”桃夭声音越发焦急,这几日,皇宫内的事她也只是有所耳闻罢了,可赵无眠对她瞒的紧密。
“你方才产子,身子虚弱,他担忧你也是人之常情。”莫阿九笑了笑,赵无眠对容陌忠心暂且不表,对桃夭,是真的上心的,不曾纳妾,不曾拈花惹草,一生一世一双人,当真是令人羡慕。
“算你为他说好话了,”桃夭没好气道,转眸间,人已平静,“那公主呢?公主这幅打扮,还有……到底出了什么事?这京城之内,怎的这般通缉你之人?”
“桃夭,你怎的这般多问题?”莫阿九无奈,桃夭倒是未曾便过。琇書蛧
“……”桃夭似察觉到她话中深意,声音终是逐渐轻柔,“公主,到底发生何事?”
“无事。”莫阿九笑了笑,有些事,桃夭还是不知道的好。
“可……”
莫阿九知晓她不会罢休,匆忙打断:“桃夭,我要走了,思来想去,同你道个别吧。”
“……好啊。”桃夭静默了一瞬,而后勉强笑了笑,“那公主到得新处后,莫要忘了给我写信,让桃夭知道公主是否安好,在何处享福……”
“桃夭!”莫阿九打断了她。
桃夭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不想再回来了,这京城太繁华了,不适合我,我想去一个无纠纷的地方,安稳度日。”所以,她不会告诉任何人,她将要去往何处。
桃夭沉默了好久,久到啜泣生隐隐响起:“这是……公主的决定吗?”
“……是。”
“公主。”
“嗯?”
“桃夭的名是公主给的,命也是公主给的,公主无论作何决定,桃夭决无异议。”桃夭说着笑了出来,“桃夭愿随公主离开,侍奉公主一生!”
话落,她俯身便要跪下。
“桃夭!”莫阿九的声音罕见的严厉,“不准跪!”
话落,她已将她扶起,“你爱赵无眠,我岂会让你舍夫弃子,一生不快?”
“公主!”
“这是命令!”
“……”桃夭静默了。
良久,莫阿九轻轻叹了一口气,“怕你积郁成疾,这才同你说一声的,莫让我提着心事离去。”
“……我知道了,公主。”桃夭垂眸,眼底泪珠终是难忍,扑簌落下。
“好,好……”莫阿九眼神似有片刻茫然,她说了好多个“好”字,而后缓缓转身。
黑色身影,最终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了无踪迹。
……
翌日,午后,正是人困乏之际,城防最为松懈之时。
一辆马车在街道上徐徐行进着,速度并不快,吱吱呀呀,俨然出城散心一般。
轿撵内,莫阿九静静坐在其中,透过轿帘,她望见外面偶有亲人因着分别相拥而泣,偶有老母提着一篮鸡蛋送着远行的子女。
今日天色罕见的晴朗,一个适合分别之日。
而今,她终于能够离开京城,离开这个曾让自己流泪、幸福、痛不欲生的地方,也离开那个让她绝望丛生的人。
“此面具只可维持半个时辰,莫要再板着你那张死鱼脸!”对面,余归晚声音冷凝。
莫阿九一僵,不由伸手触摸了一下脸颊。
人皮面具。
余归晚捣鼓出来的玩意儿,并不像话本中那本,贴上便如同换了一人,而是……人的五官本就与面具贴合,只是细微处隐有不同而已。
却也与她以往有所改变。
“停下,什么人?可有通关文牒?”马车终究被人拦了下来。
“官爷,我家主子爷和夫人要出城去,这不隆冬到了,去江南避一避……”车夫小心翼翼对着守卫说着,声音中尽是谄媚。
“你们主子倒是懂得享受,”守卫轻哼一声。
“承蒙官爷照应了……”车夫赔笑几声,从口袋内偷偷拿出几锭黄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请其他官爷喝个酒吃点好的。”
“这……”守卫声音迟疑,而后叹道,“这要是往日,我放也便放了,可今天,不行!”
话落,守卫已将车夫的黄金推回:“掉脑袋的大事,我等可马虎不得!”话落,声音已近严厉,“把轿帘打开。”
“官爷,夫人素来胆小,这唯恐惊了夫人……”
“打开!若不打开,便让我亲自来打!”守卫手中长刀微微一舞。
“开,开,小的这就开。”车夫顿了顿,立于马车外:“主子爷,夫人,小人惊扰了。”
“嗯。”余归晚的声音沉沉响起。
轿帘徐徐打开,有光亮透出来。
几个守卫探出头来,好生打量了二人一番,眯了眯眼睛,目光自余归晚身上一扫而过,最终定焦在莫阿九身上审视良久。
莫阿九手心尽是冷汗。
“你家夫人可是有所不适?”守卫眯着眼睛,问着一旁车夫。
“回官爷,夫人正是身子不好,这才去南方度冬,若在京城,怕是多病多灾……”
“嗯……”守卫迟疑一瞬,“如此说来,倒也合理。”
话落,他已放下轿帘,不耐烦挥挥手:“行了行了,过去吧。”
“多谢官爷!”车夫连连道谢,马车徐徐前行。
轿内,莫阿九终于重重吐出一口气,额头早已一片冷汗。
城门处,重重守卫手中长缨枪纷纷抬起,让出一条通道。
马车已徐徐行至城门口处。
莫阿九紧攥的拳终究松开,轿帘随风而动,她望见那朱红色城门一点点后退。
从今往后,是生是死,与这京城,再无关联。
靠在轿壁上,良久,她勾唇,缓缓轻笑,尽是惨淡。
然在此刻,身后陡然一阵马蹄疾驰之声,而后,一声高呼传来:
“圣上口谕,关城门,不可放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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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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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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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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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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