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怎的倒在那里?”
“大抵因着方大人之事魂不守舍了吧,”那人的声音,似带着了然的低嘲,“不过那些为官人的事儿,咱们平民百姓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你是说,方大人和方夫人果然是因着莫……”
“嘘——不要命了!这种事乱声张出去,不怕掉脑袋了!”
“也是也是,多谢仁兄相劝……”
周遭人,议论纷纷。
莫阿九只静静听着,原本已决堤的泪,此刻却蓦然干涩。
她知道,素来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周遭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可她偏偏不让他们看!
莫阿九,即便是真的一无所有,也只会昂首挺胸离开京城。
是她不要这荣华富贵的,而非这里不要她!
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在妄图看自己笑话之人跟前示弱。
“莫姑娘倒是极为喜爱在地上匍匐啊!”头顶,男子的嗓音蓦然传来,比之其他人,话语中嘲讽更加浓厚,却不知为何,莫阿九突然不害怕了。
她抬眸,望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男子——余归晚。
依旧如画的眉眼,却罕见的未曾带着不耐烦,语气明明调侃,双眸却微眯着,显然极为严肃。
“这幅模样竟还敢直视本公子!”余归晚左右环视一眼,周遭人几乎立刻闪身离去,他方才满意望着莫阿九,“怎的?要吓死本公子不成?”
“若真吓死你,我定然不留余地!”莫阿九顿了顿,轻描淡写的支起身子,手肘和膝盖却蓦然一痛。
“怎的,你知晓前几日京城发生之事了?”余归晚立于一旁,未曾伸出援手,只是凉凉望着。
莫阿九原本吃力起身的动作蓦然僵住,好久,她方才毫无在意的笑笑:“什么事?我什么都未曾听说。”
“未曾听说,你在众人跟前哭的这般丑?”余归晚冷哼一声,显然对她的隐瞒极为不满。
这个男人总是这般惹人厌烦。
莫阿九感受着微微颤抖的膝盖,最终放弃般坐在地上,眼睛似乎越发酸涩起来。
“还想骗本公子,你现在不就在哭!”身前,余归晚嗓音微扬。
“我没哭!”莫阿九猛地抬头,仰视着跟前男子,“你那只眼睛望见我哭了!”她分明……已经在极力忍耐了。
余归晚本调侃的神色,却陡然僵硬下来,他望着抬眸望着自己的女子,好久,缓缓伸手,以手背轻触她脸颊,“若是没哭,莫阿九,这是什么?”
牙白色的手背之上,一点湿润的水滴格外刺目、
莫阿九神态越发狼狈:“我怎知那是何物。”她故作冷硬般道,却终是难忍心中委屈。
“本公子不介意告知于你,”余归晚似存心揭穿她此刻伪装面具般,“这是泪,莫阿九,你哭了!”
那一瞬,莫阿九似乎所有的故作坚强,在一瞬间被戳破成了幻影。Χiυmъ.cοΜ
泪,似乎落得越发汹涌,她却已毫无顾忌。
“我便是哭了又如何?”她低头,望着地面,“我就是哭了怎样?我方才硬生生摔了,膝盖手肘钻心的痛,我哭了又怎样?我也是女子啊……怎的不能哭了……”
眼眶中,泪水似越发的多。
她的手肘与膝盖很痛,黏黏腻腻,想必已经流血了吧。
方存墨那般讨厌,利用她之人是他,而今和离之人,还是他。
容陌也那般讨厌,他可以为温青青连下三道圣旨,却为何在病榻之时给她那般在乎她的错觉?
还有余归晚……要她这般狼狈!
“我只是……痛而已……”她的声音哽咽喑哑。
只是……她已分不清,究竟是身体痛,还是心痛。
从皇宫出来,她便觉得自己的心似乎病了,闷闷的痛着,难以控制,可她一直忍着,当方才混乱之中跌倒,那闷痛似终于找到发泄之口,汹涌而出。
铺天盖地的痛。
余归晚的神色越发复杂,他望着她,双手垂在身子,早已紧攥成拳,“不要哭了。”他低声道。
可莫阿九的泪,却依旧如断线的珠子般,没有声音,只有泪水静静落下,却看得人……越发烦躁。
“莫阿九,不要哭了!”余归晚的声音逐渐增大,他只觉,那泪让他越发焦躁难安。
莫阿九却依旧未曾停下。
“不准哭!”一声怒吼,余归晚的嗓音前所未有的粗嘎凌厉。
周遭有人似被余归晚此声惊怔,纷纷转眸望来。
余归晚含着薄怒的眸环视四周,目光乖戾,众人纷纷佯做忙碌模样。
莫阿九的哽咽声,终缓缓停下,她抬眸,双眼依旧如带着水雾般朦胧,就这般望着余归晚。
余归晚本烦躁的心思,似有一瞬的难看,他不懂,这个女人分明早已嫁做人妇,却怎的……眼神还这般清澈。
就在他以为莫阿九会就此停止时,未曾想,下瞬,她的哽咽声越发大。
“莫阿九……”余归晚气急唤着女人的名字,可唤完,却又不知该说些甚么,最终只得烦躁立于她身前。
莫阿九两耳不闻周遭之事,依旧轻轻哽咽。
“你究竟想作甚?”余归晚终究挫败,问的无奈。
“你……可会应我?”莫阿九顿了顿,声音依旧残留着啜泣的闷声。
“视情况而定。”余归晚转眸,避开了她的目光。
莫阿九继续低低哽咽。
“闭嘴,本公子应了你就是!”
莫阿九顿了顿,哽咽声终渐渐停止,她小心望了一眼余归晚:“不要扣银两……”
“……”
一片死寂。
下瞬,余归晚陡然转身:“莫阿九,本公子就不该管你死活!”而后,便要果决离去。
莫阿九微垂双眸,左右都是被抛下的命,她本就无需旁人管她死活。
微微动了动膝盖,莫阿九伸手,轻轻将裙裾尾摆扯至一旁,却见白色里衣处,早已渗透了几丝血迹。
刚要将里衣轻轻松一松,眼前陡然一黑,一件绯色披风似从天而降般,将她笼罩其中。
“莫阿九,你可有一丝身为女人的自觉!”男子的声音,夹杂着凌厉与烦躁。
下瞬,莫阿九只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披风笼罩,手腕被一双大手紧紧攥着,朝着凌云阁门口行去。
“光天化日之下,莫阿九,你倒是不含糊,便径自露足露腿?”余归晚的声音,很是不悦,脚步越发的快了起来。
“……”莫阿九未曾言语,只堪堪跟着,可不多时,膝盖的痛,让她额角冷汗顿生,每一步都分外吃力。
“怎的?而今还要在本公子跟前装柔弱?我告诉你,莫阿九……”
要告诉她什么,余归晚终究未曾说出口,他的目光,缓缓落到她的膝盖,即便是淡色裙裾,都隐隐透着血色。
莫阿九蓦然有些窘迫起来,想要躲避,却无从躲起。
“方才,本公子倒是真的相信,你是因着疼才那般狼狈的哭了……”余归晚低声轻喃着,目光始终未曾自她的膝盖移开。
莫阿九微微撤了撤自己的膝盖,在接触到余归晚的目光之时微微一顿,好久方才寻回自己的嗓音;“我无大碍。”她轻声道。
“我自然知道,你身子壮如牛,岂会有大碍……”余归晚似冷哼一声。
壮如牛……莫阿九心底微顿,果然,自余归晚口中,便无什么好听的话。
她却已然转眸,似毫不在意:“不是要离去?走吧……”话音落下,便要继续上前。
却不想,未曾走一步,她便只觉身子一轻。
莫阿九震惊的睁大双眸,余归晚……竟一言不发便将她背了起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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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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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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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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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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