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彦周骑马从衙署离开,一路穿过人来人往的丹凤门大街,心底闪过一阵陌生又熟悉的恍惚感。
近三年没回来,他似乎已习惯了晋州的气象,再回到居住了十几年的繁华都城,只觉一切都变了。
四下挑着担子往东西市去的卖货郎也好,街边鼓乐起舞的胡姬也罢,都已换了不知几茬,熟悉的屋舍下,往来的都是陌生的面孔。
“郎君,前面便是东市,可要绕去看看?”跟随出来的侍从倒是半点没有生疏的感觉,一眼便看见东市的方向。
因皇后的一双儿女将满周岁,赵彦周身为表舅,该送一份礼,他思量数日,决定先写信回来,让长安府中的下人将当年他母亲留下的一套金首饰交给工匠,重新打一对长命锁,送给两个孩子,这几日便该去取了。
身为皇子皇女,他们自然什么也不缺,他这个表舅,唯有用这样有些渊源的东西来表一表心意了。
他点头应下,勒紧缰绳,调转马头朝东市行去,在无数铺子间寻了许久,才寻到过去相熟的那一位金匠,取了东西回府。
……
府中,芸娘照例坐在屋檐下,将才浆洗好的衣物一件一件叠放整齐。
守在院外的杂役快步进来,教芸娘以为是郎君回来了。
可那杂役匆匆跑到跟前,脸上却有几分惶恐之色:“芸娘,快出去迎一迎,皇后殿下来了!”
芸娘一愣,心里也跟着一跳,慌忙放下手里的活,急急地便要往外跑,可跑了两步,低头看看身上的衣物,又停下脚步,仔细整了整,才重新往前厅的方向去。
不知怎的,这一路上,她的心里除了久久无法回神的惊讶,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尤其待走到前厅附近,听到里头那道温柔又和煦的女声,越发感到一阵复杂。
那里头的,便是天下女人都要仰望的当朝皇后,也是郎君的表妹,郎君最重视、最放在心上的人……
“这一位可是芸娘?”
女人似乎已注意到了这边,正微笑着朝这儿看来,怀里还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一旁的侍女则抱着另一个懵懂神气的小郎君,应当便是一双儿女了。
芸娘望着她美丽无暇的面容,听着她柔和动听的话音,有一瞬愣神,心口几乎下意识便冲出一阵酸涩的感慨。
“是,奴婢便是芸娘。”
她连忙低下头忍住心里翻涌的情绪,踏进屋里,恭恭敬敬行礼。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我听闻表兄已到了长安,便特意来看看,这会儿他还未回来,便先同你说说话吧。”女人虽是皇后,却并没有什么架子,反而抱着孩子行到她跟前,亲自拉了她一把,示意她到一旁的榻上坐下,“听阿兄说,这两年,多亏有你在他身边照顾着,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殿下谬赞了,该是奴婢感谢郎君才对,若非郎君好心,收留了奴婢,奴婢这时候已不知沦落到什么地方去了。”
芸娘对此始终心存感激。她本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因父亲获罪,才被牵累,落入奴籍,是赵彦周在离开长安的路上偶然见到了她,将她买下,才免去她日后四处流落、遭人欺辱的境地。
“哎,你不必妄自菲薄,当初,我也有过那样的时候。”楚宁拍了拍怀中女儿的脸蛋,又安抚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叹声道,“表兄如今这样,多少也是被我家中的事拖累了……”
芸娘拘谨地坐着,虽不明白她口中的“拖累”到底指的是什么,可想起郎君的清冷与孑然一身,又隐隐有几分明白。
“表兄这两年多在晋州过得可好?”楚宁一面哄着孩子们,一面轻声问。
芸娘小心地看她一眼,待见她对郎君地关心半分不假,心里忽然得到几分安慰。
“郎君一心扑在政务上,每日早出晚归,夜里回来,也时常秉烛夜读,处理府衙中的事。平日的生活,亦十分简朴。只是,有时太过简朴,难免会疏忽了自己,须得下人们提醒、照顾着才好。”
“果然是这样。”楚宁轻叹一声,无奈地摇头,“当初他在长安时,也是如此,总将别人的事都处理地妥妥当当,偏偏忘了自己。芸娘,以后,还请你继续照顾他,可好?”
芸娘受宠若惊,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好连声道:“这都是奴婢应做的。”
恰在这时,随驾的侍女笑着进来道:“殿下,赵司马回来了!”
楚宁的脸上立刻露出喜悦的笑容,芸娘也跟着起身迎出去。
廊檐下,赵彦周清俊的身影快步走近,一向清冷严肃的脸上也露出几分期盼的笑容,只是到了屋里,却不靠近,仍是停下脚步,恭恭敬敬地行礼。
“表兄不必如此见外,快来看看你这两个外甥和外甥女!”楚宁冲他招手,将两个孩子带到他面前,教他们唤,“来,这是舅父——舅、父。”
璋儿睁着圆圆的眼睛,好奇地望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小嘴里下意识跟着母亲喊:“舅、舅、舅!”
一旁的芙儿见状,也跟着嘟囔:“舅!”
孩子们稚嫩的嗓音清脆响亮,一下让赵彦周怔住了。
他站在屋里,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好半晌才讷讷应了声“诶”。
“阿兄要不要抱一抱?”
楚宁笑着站起身,让他好靠近些。
赵彦周没说话,低头对上最近的璋儿的目光,踟蹰片刻,缓缓矮下|身子,伸手小心翼翼抱住。
璋儿明亮的眼睛看着他,慢慢伸出手,揪住他领口的衣物,小嘴里仍然嘟嘟囔囔地唤“舅、舅”。
芙儿见哥哥被抱起来了,也跌跌撞撞靠近,抱住舅父的腿,仰头露出渴望的眼神。
赵彦周只觉得心里又酸又软,不禁伸出另一只手将芙儿也抱在身边。
“孩子们长得很像殿下。”他沉默许久,哑着声说出这句话,“看到殿下过得好,臣心里十分宽慰……”
两人像同时想起了什么,忽然静了下来。
芸娘与府里其他的侍从都已退下了,只有宫中随侍的一位侍女还守在角落里。
楚宁低声道:“阿兄,我方才见过芸娘了,她是个好姑娘。”
赵彦周低着头没看她,沉默许久,才道:“我这样,不该再拖累旁人了。”
“你怎知一定就是拖累?阿兄,你值得旁人的真心对待。”
他没再说话,只是将两个孩子放到榻上,温和地抚摸他们的脑袋。
……
夜里,芸娘将收拾好的衣物放进橱柜中,转眼却见赵彦周正坐在灯下,对着多宝盒中那一对长命锁出神不已。
她脚步顿了顿,一下回想起白日的情形。
郎君看向皇后的目光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情。
如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可那人,到底是皇后呀!
“郎君,时候不早,该歇息了。”芸娘掩住酸涩眼眶里的心疼,轻声提醒着,转身替他将床铺掀开一角,“明日一早还要去衙署呢。”
“芸娘。”他背对着她,清瘦的身影显出几分孤寂,“你今年已十九了吧?想不想出嫁?若想,我会替你备一份嫁妆,寻个好人家,往后虽不是官眷,却也能恢复平民身份,不必再为人奴仆。”
芸娘愣了愣,登时一阵心惊,下意识便跪下来,连连摇头:“郎君这是要赶奴婢走吗?奴婢——奴婢不想嫁人,只想一直留在郎君身边,好报答郎君的恩情!”
头顶传来一声无奈的轻叹。
“芸娘,我收留你,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谈不上恩情。况且,当初见到你时,我只是不想再见到别人也同她一样,落进那样无依无靠的卑微境地里……”
他买下芸娘时,没有别的念头,只是想起数年前的楚宁罢了。m.χIùmЬ.CǒM
当初没能帮得了楚宁,后来见到境遇相似的芸娘,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
说到底,他并非善人,只是出于私心,想弥补自己当初的愧疚与亏欠罢了。
芸娘摇头:“不论郎君为什么救了奴婢,对奴婢来说,就是恩人。郎君,芸娘别无所求,只想这辈子都留在郎君身边,照顾郎君!”
说着,她又想起白日的事:“今日,皇后殿下还曾嘱咐奴婢,将来要继续照顾郎君,奴婢也答应了,绝不能食言。”
“你——哎,你不知道,我……”赵彦周转过身来,低头注视着她,眼里渐渐生出几分怜惜与痛苦,想将自己最隐秘的缺陷暴露在她眼前,让她知难而退,可话到嘴边,始终难以启齿,最后只能道,“我这辈子都没法娶妻生子,你留在我身边,岂非要被我拖累?”
芸娘却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小心翼翼靠近些,摇头道:“郎君,芸娘不在乎这些,只要能留下,怎样都好。”
饶是赵彦周的心里已荒芜了多年,此刻也忍不住动容。
“痴儿啊……”
芸娘红着眼,深吸一口气,犹豫片刻,将心里压着的话说了出来:“皇后殿下挂念郎君,总是担心郎君身边无人照顾,芸娘知道,郎君心里,待皇后殿下是不一样的……求郎君让芸娘留下,往后,也好让殿下宽心……”
赵彦周沉默不语,只怔怔地望着她,好似在辨别她到底是不是一时冲动。
“芸娘,你可想好了?即便我不能娶妻生子,即便我——心里放不下你,你也愿意留下?”
芸娘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眶里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
他双唇颤了颤,慢慢伸出手,在她的头顶按了按。
“容我想想吧。”
……
数日后,便是中秋之宴,帝后一双儿女的周岁宴也一并放在今日。
太极宫里的热闹更胜往昔,往来的人群里处处是欢笑声,两位小寿星更是被帝后二人抱在怀里,不时接受众人的祝贺。
赵彦周远远望着御座上和美的一家四口,心里一阵恍惚。
年轻的皇帝不但给了阿宁名正言顺的耀眼身份,让她从此有了依靠,更是两三年里始终未再有别的女人,这几乎是天底下大多数贵族男子都做不到的。
如此轻易,着实令人唏嘘感叹。
他压下胸口闪过复杂酸涩的滋味,伸手提起酒壶,将杯中酒斟满,默默起身,行到御座前,谦恭地拜道:“今日中秋,两位小殿下亦恰满周岁,臣特来向陛下、殿下,还有两位小殿下敬这一杯酒,望两位小殿下长命无忧。”
帝后二人相视一笑,一同举起酒杯仰头饮下,冲他示意。
楚宁笑着再度让孩子们学着唤“舅父”,又指着他们脖颈上才挂上的金灿灿的长命锁,道:“阿兄,你看,你送来的长命锁,我已让璋儿和芙儿都挂上了,往后,这长命锁便要护着他们一直到长大成人了。”
“蒙殿下不弃,臣惭愧。”他望着璋儿和芙儿活泼灵动的模样,不禁牵动嘴角,微微笑了笑。
“赵卿这两年辛苦,朕听闻,你在晋州颇有建树,甚好,不必自谦。”萧恪之亦难得满脸愉悦的笑,冲他点头以示肯定。
这一位皇帝,从未介怀他与阿宁的关系,更宽容地给予他机会与肯定。
“多谢陛下夸赞,臣不过是尽职尽责,做分内之事罢了,谈不上‘有建树’。”
他眼光动了动,只觉眼前这一家四口之间的温情与亲密,虽在意料之中,却依旧令人感叹。
他的阿宁啊,总算找到后半辈子的归宿了,往后,应当再也不必他操心挂念了吧?
不知怎的,他感到心里一阵失落的同时,也有莫名的轻松,好似有什么重担突然被挪走了,令他整颗心都有些不真实的飘忽感。
“阿兄,我方才让人又往你府上送了几匹布料,给芸娘做几身衣裳,她是个姑娘。”
楚宁的声音再度钻入他耳中,将他拉回神来。
“殿下的意思,臣明白了。”
他忽然想起芸娘那日的话。
阿宁如今什么都有了,心里唯一的遗憾与愧疚,大约便是他这个表兄了吧?
他不该让她如此牵挂,更不该让她留有遗憾。他只想让她这辈子都圆满安乐,无忧无虑。
“阿兄明白了什么?”楚宁有些疑惑,一旁的萧恪之却似乎已经了然。
赵彦周没多解释,拱手行礼后,便默默离开了。
宴席还未过半,他却不再逗留,而是直接回府。
十五的月色皎洁明朗,在庭中洒下一片清晖。
芸娘独自坐在廊下等他,一见他回来,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容:“郎君怎这样早便回来了?芸娘还以为,郎君今日会留在宫里呢。”
“你既然以为我会留在宫里,怎还在这儿等着?”他停下脚步,站在她面前,哑声问。
“只是猜测罢了,万一呢,万一郎君回来,奴婢岂不是就等到了?”她温柔地笑笑,转身推开屋门要迎他进去。
暖色的烛光一下从门里袭来,刺得他眼眶发热。
“芸娘。”他站在原地没动,嗓音里透着几分颤意,“我受过宫刑,已不是个男人了。”
“我的心里,还装着别人,一直一直,往后,也不能全部给你。”
“若我娶你,也是为了让她能安心。”
芸娘的脚步顿住了,猛地回过身来,忍着泪望向他。
“这样,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她仰着头,唇瓣轻颤,秀丽干净的眼里泪水盈盈欲坠,微微一动,便夺眶而出。
心里分明是震惊的,可直觉告诉她,这时候容不得半点犹豫。
“芸娘愿意,只要留在郎君身边,芸娘什么都不在乎。”
她依旧说得毫不迟疑,仿佛孤注一掷扑向烈焰的飞蛾。
“傻芸娘。”他眼底酸涩,终于叹息着伸手按在她的发顶,“是我配不上你。”
“郎君难道不是和芸娘一样傻……”
芸娘说得瓮声瓮气,令他含着泪轻笑出声。
“是啊,两个痴儿,倒是又般配了。”
“郎君这话什么意思?”她紧张又期待,甚至还有些害怕地看着他。
“芸娘,我会娶你为妻。”他低头轻声道,“我没法给你太多承诺,可往后,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一人,我的一切也都是你的,我会竭尽全力待你好,你可愿意?”
他的心里早已装了别人,他无法保证立刻忘掉过去,一心一意只爱芸娘一人,可他愿意试一试,愿意给她一个依靠,让她这辈子再不必忧心。
她值得他好好对待。
“郎君,我、我怎会不愿?”
“好,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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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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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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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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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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