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阴,这宅子阴气够重的,怪不得短命。”
正厅里,摆了几把梨花木的椅子,都已经是新时代了,居然还点着油灯,这个房子的采光确实有些不尽人意,阴了天,跟晚上没啥区别。
两个年轻女孩,一个端坐,黑发白衫,带了副眼镜;一个翘着二郎腿,黑丝恨天高,一言难尽的穿搭加上红绿灯的发色,就是个非主流子。两人年纪都不大,二十出头。
旁边的妇人保养的不错,皮肤细嫩,身边站着个小男孩,穿着一身名牌。
屠家,北城肉食企业的龙头老大,家底丰厚。就是屠家人有命挣钱,没命花钱。
屠喜寿简单介绍着,两个年轻姑娘一个是大房的闺女,一个是二房的孩子。他的两房哥嫂走的早,也没留下男丁。
旁边的妇人是屠喜寿的第二任老婆,那个小男孩是他儿子。
第一任老婆难产,一尸两命,屠喜寿好不容易给屠家留下香火。
这屠家还真是有趣,这种宅子没住到断子绝孙已经是很给脸了。
“带我去看屠文。”
我直呼屠文大名,惹得屠家的两个小丫头不愿意,她们那表情,不用说我都知道在想什么,本来就觉得我是骗子,更何况还是女人,能治好她们老太爷的病,鬼都不信。
“三叔,不是我说,我们找了那么多人,中医西医,道门术士,都没看好太爷爷的病,你找来这么个黄毛丫头,这不是害太爷爷么?”
面具下,我撇撇嘴,怎么都拿我年纪说事,我只是看上去年轻好吗,屠文看见我还得喊声姐姐呢。
屠喜寿拽过两个侄女,小声呢喃着,“我也没想到是个小丫头,听说她是第四代无名店铺的店主。”
他的声音很小,但我耳朵灵的很,听的是一清二楚。
“人家都传,店主出手管他是疑难杂症还是通灵问鬼,全都解决的服服帖帖。”
“让她试试,反正她的规矩是治不好不收钱。”
我觉得他们还要聊上很久,随便坐下,小男孩拉着我的手奶声奶气的说,“阿姨,您是来救老太爷的吗?”
这小孩竟然不怕我,以往总有小孩被面具吓哭,我刚想夹着声音回他,那妇人直接给孩子抱走了。
“什么人你都往跟前凑,真晦气!”
“晦气?她说我晦气?”我心里不断反问自己,想着不知者无罪,找个理由为她开脱,谁知人家不领情。
瞅见屠喜寿和两个小丫头聊完了,我起身跟着他往屠文房里去,那妇人满脸厌弃的让人把我坐过的垫子扔掉。
屠家的保姆拿着垫子快走出门,妇人又将保姆喊了回来,我以为她是改过自新,“把这凳子一起拿去烧了。”
我的眉眼抽搐,舌头顶着口腔,心里想的全是,“你丫死定了!”
我突然停住,让屠喜寿不知所措,“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压低声音,阴郁的说道:“没事。”双手背在后面,指尖一弹,飞出去一个小虫子,直接落到女人身上,顺着呼吸,吸进肺里。
我前脚刚进门,就听到妇人在外面哎呦了一声,我心中大喜,若我不解蛊,这女人会一辈子百抓挠心的奇痒无比。
要不是带着面具,我还真控制不住表情。
穿过连廊,穿堂风阴飕飕的刮过,吹动着我头上的流苏,走到卧房前,屠喜寿没敲门直接推开门,邀请我进去。
房间的装潢倒是偏西式,进门就是一套白色沙发,右手边放了一排书架和书桌,对面是一张弹簧床。
整个房间透着整洁,雅白色的墙纸,房间弥漫着浓郁的药味,我忍不住多嗅了下,没什么特殊的药材。
床头柜上摆着各种各样的西药,屠文躺在床上,盖着被露出个头,凑近就能闻到老人身上特有的老人味。
我第一次见屠文的时候,他还是抱在襁褓里的孩子,那年我刚满十八,因为要积阴德,攒功德,我不得已要离开住了很久的房子。
我想静静的来,悄悄的走,所以没跟邻里告别,但是屠文他妈像是预料到我会离开似的。
老早就抱着孩子在门口等我,屠文刚出生半年,咿咿呀呀的,说不出完整的音,但看见我总是笑得灿烂。
“小越,怎么就想起来搬家了呢?这里毕竟是你和姥姥住了这么多年的家啊。”
我提着箱子,漠然的转头看着这栋建筑,“姥姥不在,哪里有家。”
姥姥走后的三年,我半工半读的念完学堂,其他伙伴都去念大学了,可我的身体状况和经济情况实在不允许我和她们一样。
过完十八岁生辰的第一个月,因为没攒够足够的阴德,蛊毒反噬,万蛊噬心。
体内有千万只虫子在啃咬我的心,身体里的血液像是凝固了般,蛊纹爬完全身,毒发的突然,我面色惨白,朱唇无色,虚汗顺着皮肤往下淌,衣服都能拧出水来,我咬着牙扶着墙,指甲紧紧的扣着墙壁,指尖被摸得血肉模糊。
我不断地呕出乌黑的血,月亮在我眼里都是红色的。
只有在死人的眼里,月亮才是红色的......
我的内脏,每一处都被虫子占据,绞痛难忍,我起初还轻声哀嚎着,后来根本承受不住,没有力气又怕惊扰到邻居。
院子里,我蜷缩在地上,我明显感受到,身体里有虫子在内脏里爬行,径直的爬向大脑,啃食神经。
眼白血红,眼神空洞,我实在忍受不住这种疼痛,撑起身子,一头撞向墙壁...
然而,在反噬的疼痛下,这点疼我根本感受不到,甚至疼痛让我很清醒。渐渐的我的眼前被一滩红色的液体蒙住。
不管我流再多血,不管我蛊毒反噬到什么程度,我都......活着。
我已经记不清我是怎么撑到天亮的,但清楚的记得那天的鸡鸣声,嘹亮激昂,带着晨间的第一缕曙光送给我新生。
体会过蛊毒反噬,万蛊噬心的痛,我坚定要积攒阴德和功德。所以我不得不离开......
我逗着邻居怀里的屠文,掏出我自己绘制的平安符,塞到他怀里,“阿姨,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您帮我办了姥姥的丧事,我也没啥能报答您的。”
“这个平安符,就当是我送给文文的,他每次都冲着我笑,我也喜欢他,它能保佑文文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长大。”xiumb.com
这一别再见竟然已经是屠文暮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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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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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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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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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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