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传来整齐划一的马蹄声,伴有少女们隐忍着激动的轻呼。琇書蛧
毫不怀疑,今日有大半人是为了谢令朝而来。
小公子不顾家族压力,执意弃武从文,这实在是一大看点。偏偏这人还长相俊俏,气质独特,一笑起来桃花眼勾人的很,吸引了无数京中女子。
沈茴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不用挪动便能将街上的风光看个完整。
侍卫们提着长枪分隔开道路两旁的人群,谢令朝便在他们之后驾马缓缓而来。
“啧…”顾峥忍不住出声。
不为其他,只因为谢令朝过于风骚了。
他身着红衣,显得那张脸艳丽许多,手里还捏着个不知道是哪个姑娘扔过来的花,此时正笑着向四周招手。
沈茴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谢令朝的目光突然锁定街边二楼小窗的位置,也就是沈茴在的地方。
“……”她就知道。
为了方便,沈茴挑的位置不算隐蔽。
只见谢令朝朝她一笑,紧接着举起手中那不算重的花,径直扔向了她的方向。
小花安稳落在桌子上,与透过来的阳光融为一体。
这一举过于吸引注意力,街上的所有目光都锁定在了她这边,其中还不少隐隐含着憎恨。
沈茴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当今状元,未来的谢大人,这是在向所有人说,自己与这无恶不作的七公主是一伙的了。
但是…
沈茴揉揉额头,回去必要拉着这人揍他一顿。
*
谢令朝的身影缓缓远去,沈茴没多大心思去欣赏榜眼的风姿。
她也不知道如今脑里在想些什么,或是期待,或是忐忑,或许是…害怕。
害怕落空,又害怕若真是陆离,自己这般样子怎么见他。
沈茴暗暗攥着衣袖,捏得那角都皱巴巴的。
这是从小的习惯,小公主胆子虽大,但总有惧怕的,就比如太傅手里那把戒尺。
她不喜欢那些之乎者也,总爱跟着陆离。课堂上常常拄着个胳膊盯着人家看,下学后就跟在人家屁股后面满哪跑,没少叫谢令朝他们嘲笑。陆离自小就聪慧,即使是天天跟着她疯闹,功课也落不下。倒是小沈茴,一问三不知,气的太傅把她小手抽的通红。太傅自然不敢过于大力,但是小公主细皮嫩肉,轻轻碰一下就一个印子。
沈茴好面子,被打了也从不在外人面前哭闹,只是垂下来的那个手偷偷捏住了陆离的衣摆,双眼通红也不撒手。
自那以后,陆离也不单单带着她玩,课后也总是带着她复习课文。只要与他在一起,沈茴做什么都是愿意的,自然也少了挨打那回事。
*
沈茴收回思绪,全神贯注盯着街角那处。
马腿先出现在视线里,接着是雪白的衣角,再接着…
那备受期待的人总算完整出现。
探花郎身着白衣,头发低低地松松地束着,身影随着马步晃动。
看见这人,大部分人第一反应就是,随意。
就是随意,带着文人气息却毫无文人之态的随意。
街两边的人群好似并没对他有些什么影响,这人就好像骑马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草原上,被刺目的阳光晒得微微眯起了眼睛,他并不拘泥于身姿体态,只是穿着最舒服的布衣,摆着最舒服的姿势,全然不顾他人想法。
若说叫人遗憾的,便是这人的脸过于平平无奇,难免生出一种对这气质的惋惜之处。
*
沈茴静默了片刻,待到看不到褚子规的身影才回过神。
她站起身,忽略了知画关切的眼神和顾峥似有若无的打量,向门外走。
走出门,她才像刚想起一般,转身冲仍在坐着的顾峥微微一笑,笑中饱含恶意:“顾大人,我打算将知画调到宁州三年,大人认为如何。”
说罢不等顾峥回应,大步离开。
顾峥叹了口气,举起茶杯暗暗想,不知道夜明珠能否哄好小公主,让她放过自己这本就难得的姻缘。
*
知画知道自家公主心情不好,却也想不清楚。
是因为那人不是陆公子吗,可是为何不见公主有失落的意思,却是有一种…紧张的意味。
想了一路,等到进府她才反应过来,还是那副冷静的表情。
“公主,我可以去宁州。”
沈茴看着身旁从小就认识像姐妹一般的小姑娘,问她:“你舍得顾峥?”
知画面上没有变化,耳朵却渐渐红了,还是嘴硬:“我与顾公子什么都没有。“
“是是是”,沈茴应她,“那我也舍不得。不过…”她停顿了一下,“等哪日顾峥抬着聘礼,带着说媒的来了府上我可挡不住你,到时候若还是不舍怕是有人要和我急喽。”
“公主!”知画的脸都连着红了,跺了跺脚,凑上前去想捂着沈茴的嘴。
逗知画让沈茴的心情好了不少,她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是怎么想的,脑子里乱哄哄的像好几坨浆糊,连思考能力都不知道粘在哪坨里了,理也理不出来。
想了想,她转身向外走。
“公主去哪里?”知画跟上来
沈茴头也不回摆了摆手:“去将军府,别跟着。”
“今晚有宴会,公主记得及时去。”
“知道啦。”她拖长音应。
七公主偏好红衣翊朝上下几乎人人皆知,故而被送来府里的大多都是些身着红色衣衫的男子,他们平日最爱干的事情便是游荡在府里各个地方,一见到沈茴就凑过去,要么煲汤要么送礼,好不热情。
沈茴厌恶这些人穿着与那人相似的衣衫做出讨好的事情,每次都是能避则避,避不开就随意挑个错处打发走。
“公主,不继续审问周歌了吗?”跟在身后的玄衣问。
沈茴轻挥刚从玄衣那抢来的扇子,有些烦躁。
她自小便矫情的很,尤其每逢夏日,天天叫着嚷着喊热。即使当时母妃饱受恩宠,宫里新制的冰第一时间就送到她这也不例外,一日要偷偷吃好几碗冰汤圆。
到后来…
后来母妃不在了,她也失去了此等优待,但还有那人。
那在外人眼里、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总是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哄着她:“阿俏乖,我给你扇风。师母今日做了些绿豆冰雪凉水,叫我去取来给你,阿俏再等等。“
沈茴抿了抿唇,随手摘下延伸到路上的树枝上的一个小花,“轻尘知道该怎么做。“
玄衣不再多问,默默跟在她身后。
走了几步,沈茴干脆把这小扇子扔回玄衣怀里,删不到凉快不说,倒是更焦躁了。
“殿试成绩出来了?“沈茴突然想起来。
“是“,玄衣收好自己的宝贝扇子,”辰时便出来了。“
“嗯。“沈茴应他。
她这四个心腹是个顶个的聪明,故而玄衣自然了解她的意思。
“这状元自然是谢公子。“
玄衣说的是谢太尉的嫡长子谢令朝,在沈茴看来这人有趣得很。身为太尉的儿子,对兵马之事毫无兴趣,偏偏热衷文书,向往民生朝政。小时候逃避骑马射箭而去墙角蹲着看书,上军事课在军事书下垫了本《诗经》偷偷看,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每次都会被谢太尉拎着根竹棍满府里跑,太尉府里被打断的竹棍都能摆满一整屋。后来大概是感到谢令朝那颗坚不可摧的心,这事才慢慢被翻过去。
不过这谢公子虽说干的是文职的活,人却与那些老古板们丝毫不一样。翻墙、打架、听曲儿,那是样样不落,所以也就成为了沈茴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谢太尉一直认为自家儿子变成如今这样有沈茴一份功劳,每次见到她都少不了吹胡子瞪眼。
“他爹开心了?“
儿子成了状元怎么可能不开心,那小老头估计都乐坏了。
“谢太尉今日午饭多喝了二两酒,拉着谢公子说了好久的话,眼眶都说红了。“
“哼。“沈茴哼笑,下次再见到面,必然拉着他给自己道歉,”接着说。“
“榜眼是江州知府次子,按理说不该有如此高的名次的,但是茗茶说这人每次文章都少不了对圣上的一番吹捧,殿试上更是,圣上龙颜大悦,直接给了个榜眼。“
沈茴转动手里的小花,心里想着果然人老了就喜欢听一些吹捧的话。
“不过这探花郎有些特殊。“玄衣斟酌着话,”这人出自寒门,按理说取得这番成绩已是实属不易,他却给人一种游刃有余之感,就好像刻意压制自己的实力一般,但又十分自然。还有...”
“嗯?”听闻好友高中,沈茴的心情好了一些。
“茗茶说这人在开口应圣上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只因他的声音过于像...那位战死沙场的...陆小将军。”
沈茴有些发愣,就好似猛然扎进了冰凉刺骨的湖水里,喘不过气,又感觉全身冰凉。
有多久没听到这人的名字了。
过了半晌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问道:“谁?”
“陆离将军”,玄衣不太清楚为何她反应如此大,谨慎解释:“当时只有圣上和丞相他们在,只听安插的内应说,在听到这人声音后,丞相他们显得十分激动,就连圣上也显露出来一些不平凡的情绪,事后又将此人查了个底朝天,此事才算罢了。”
沈茴深呼吸:“他叫什么?”
“好像是”,玄衣想了想,“褚子规。”
“阿俏名字叫沈茴,我却叫陆离,一回一离,岂不是往反方向走了,不好不好,我当然要与阿俏一直在一处的。”
男孩子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她耳边。
禇子规...归...
见她又是半晌不说话,玄衣问:“公主,明日状元郎跨马游街去吗?”
殿试第二日,状元榜眼探花按规矩应在神武大街骑马游街。
沈茴松开被自己揉碎的花,应他:“去,叫上顾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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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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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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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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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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