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这道声音,在他进入遗迹之前听到过,陈夜比任何人都怀念,并且比任何人都熟悉这道声音,尽管情绪不同。
这是赵拢月的声音,也是当初在遗迹之外,出现在幻境之中,警告他的白衣女子的声音,自称为赵拢月的前世的人。
“你记得我们的约定,而我终于把你等来了,是啊……你从来不会对我说谎,说来便会踏破千山跨过万水回来。”
陈夜呼吸有些急促,不知道为何,没来由有些紧张,看着那副棺椁,问道:“是我的前世和你的约定么?”
“前世……”听到前世这个词语,棺椁之中女子的声音里透出很强烈的悲伤,喃喃道:“都怪我……以你的修为,若不是为了我,就是在那边,也绝对没有人能杀你……”
然后女子激动问道:“你为何在此时回来?”
陈夜觉得回来这个词汇不算恰当,“回来?”
女子却不理会这个问题,不断重复道:
“离开这里,离开这里……”
少年抬起头,那硕大的棺椁之上,散出强大的禁制之力,并且有股柔和的光芒,在不断将陈夜的身影推开。
陈夜没再前进,看着棺椁问道:“为什么?”
“有人企图将门锁修复,然后将门打开,以你如今的修为,对付不了那只游魂,但你不能死,快离开这里……”
女子所说,结合陈夜自己此前的发现,少年几乎是瞬间就推导出了幽篁里等人的目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门的后面是什么?”
“阴虚鬼界,他们想放出冥帝,当年他们被封印至阴虚鬼界之中,如今那人死了,已然无人能镇压这些冥帝,所以你快去中宫,那座祭坛之上,有离开此地的门,只要你活着……就还有生机!”
陈夜沉吟片刻,“如果我走了,你会怎么样?”
“我要为当年犯下的错负责,这具尸身便是镇守这道门的关键,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离开,有我以及这十八个剑奴在此,这第七道门他们打不开,但是其他的……”
“不止一道门?”
“此地门锁之后,共九道门,当年你一怒之下,斩碎门锁,连同其他的七道门也一同永远破碎,但最大的两道,除了我这里,东边还有一道门,无法将门斩碎,只能封印……”
“我能感觉到……有人有破坏封印……至多还有半年,这本就因为岁月侵蚀而虚弱的封印,就会彻底消散,如果门锁被修复,那么另外那道门,必然会被打开。”
“破除封印?”陈夜想到自己发现的那根铁柱,将其详细告诉女子,“这跟此地的封印有关系么?”
“原来如此,这是一种上古破禁之法,若是此法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他们必然已经在这门锁之中设置许多道这样的阵基,只等催动,以大量修士的血肉神魂献祭,便可催动。”
陈夜深吸一口气,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那幽篁里选择将消息泄露,就是为了将催动阵法的祭品带到此处!
那么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危险!
甚至可能现在,绝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被幽篁里控制,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天下来,陈夜只看到寥寥几个人。
陈夜问出那个关键的问题:“会影响到外面么?”
女子声音有些悲凉,“你能从九荒进入此地,就说明这块碎片,已经连接了九荒,大门打开之后,此处的入口,就会沦为鬼门的出口,无数的游魂大军……会从此门涌出!”
如此数量的游魂,仅仅是这些金丹境的游魂,出现在大明之后,陈夜就已经预估到其掀起的灾难有多绝望,若是女子口中的所谓冥帝再从门里出去……
大明甚至整个蜉蝣洲范围内的生灵涂炭,都无法避免!
“就不能阻止他们么?”
“当然可以,只不过以你的实力,几乎不可能,有那头当年残存下来的游魂坐镇阵法中枢,除非他醒来……”
说到此处,女子忽然道:“快去中宫,如果他还有残存的意志,那么一切还不是不可挽回,将他唤醒……”
陈夜还不明所以,不知道女子口中的他是谁,眼前的棺椁之中,已经飘出一把娟秀的飞剑,飘到陈夜的面前,透出亲昵和雀跃,不断蹭着陈夜的脸颊,就好像这把飞剑认识陈夜一样。
飞剑泛着五色光芒,剑身细长纤细,尤其绚丽。
少年有些不解,“这是?”
“当年你留在我这里的飞剑,如今也是时候归还与你,此剑名为守缺,你以心头血炼化,便能回收此飞剑,它会指引你去到中宫,而那人看到这飞剑,便会明白一切,若是能醒来的话……”
但是放出这飞剑的同时,女子的声音也逐渐显得无力,显然她能以一个将死之人和陈夜对话,很大程度是因为这把飞剑。
陈夜从心底涌现一抹悲伤,但也知道,此时不是扭扭捏捏的矫情时候,当即喷出一口心头血浸染飞剑守缺,这口心头血泼在飞剑之上时,五彩之色迅速转换,许久才停歇。
少年和飞剑之间,已经有一条牢不可破的丝线相连,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在陈夜的心头涌现,似乎如女子所说,这把飞剑本身就是他所有,不过在外多年,如今才归来。
这把飞剑的本命神通,也颇为壮观。
可以说,让陈夜如今只能以本体在外时,战力攀升至另外一个高峰,只是可惜的是,他目前的修为,似乎还无法完全催动这道本命神通,只能催动五彩之中的一色。
但是想到这本命飞剑的神通,陈夜也释然了。
其强大程度,不输他的其他两把飞剑。
陈夜又想到在幻境之中,女子所说的话语,问道:“你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跟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无法为你解惑,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只是个逝去之人,你碰见的应该是我留下的残魂,我并没有她的记忆,所以你的问题,还需要你自己去找寻答案,现在当务之急是门。”
陈夜脸色有些复杂,却说不出什么像样的话来。
“那我先走了……”
棺椁之中的女子声音,透出释然:“只希望如今的你,能走上一条新的大道,莫再如从前一样,如此就好了……”
陈夜突兀道:“我还会再来的,无论当年你犯下什么样的错,这么多年来,都已经偿还清楚,这道门我不会让它打开,而你也应该放下过去,安心睡去了。”
女子一愣,再也没有说出话来。
陈夜也不再磨蹭,略微拱手,往后退去。
此次回程,相比于来时,大概因为飞剑的存在,又或者因为那棺椁之中的女子承认了陈夜,所以那些杀气也不再针对陈夜,所以回去之时,只花了不到两个时辰。
张妍妍正焦急在桥的一侧踱步,看到陈夜出现,这才松了口气,焦急迎上前道:“陈道友你可算是回来了。”
陈夜没有心思客套,沉声道:“此地接下来恐怕会发生一些事情,我不建议张姑娘你还留在这里,所以尽快离开为好。”
张妍妍看出陈夜眼眸里的凝重和严肃,当即便明白了,也不问陈夜究竟为什么,只道:“我听陈道友的,不过……”
陈夜早已经猜出张妍妍的想法,“若是可以联系上,你尽快通知同门以及其他人吧,让他们来到此处浮岛。”
只是陈夜知道,希望大都渺茫。
如果飞仙宗存活下来的弟子够多,那么张妍妍就不用苦苦等在这,冒险向陈夜这么一个陌生人求援了。
张妍妍点点头,陈夜最后对着身后的十万战死英灵躬身行礼,这才往外走去,如今陈夜也知晓了,这些人的战死,是为了阻拦从门中涌出的游魂,也确实值得陈夜这一拜。
或者说,如今的九荒,每个人都欠他们这份敬意。
两人走到上面的时候,外面的一切,没有太大的变化,陈夜看向自己方才发现铁柱的地方,此时竟然又有一个人出现,正双手掐诀,而其手上,赫然就是另外一块石碑。
张妍妍显然认得此人,惊喜道:“这是天阳宗的荀屏道友,我们飞仙宗和天阳宗向来交好,陈道友,或许可以让他与我们结盟,一同离开这个地方。”
陈夜脸上无比凝重,这个荀屏,会出现在这里,替幽篁里布置这阵基,已经说明此人不可能是他们的朋友。
无论是天阳宗和幽篁里结盟,还是被幽篁里以之前那种虫子控制,这对于陈夜这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恐怕不是张姑娘所想那般,你看他的眼神,而且他此时正在布置的东西,便是我跟你说的那种阵法,可以施放更多游魂。”
此前陈夜对这提了一嘴,不过并未明说是青铜门,只说有人在想办法释放出更多游魂。张妍妍有些疑惑,透过无数游魂的间隙,目光落在远处的荀屏的脸上,落在他那无神的双眼之上。
女子目中涌现意外,捂着嘴道:“就是这样,当初我遇到的飞仙宗弟子,也是这般模样,他在干什么……”
陈夜沉声道:“看来在这里,谁都不可信,张姑娘你身上有伤势,你先留在此处,我出去会会这荀屏。”
说着,陈夜走出此地,身形冲天而起,那荀屏同时发现了陈夜的身影,目中露出杀机,毫不犹豫放弃手上正在运转印决,抬手间手上出现一个铃铛,他对着这铃铛轻轻一拍!琇書網
整个铃铛飞天而起,竟然化为一个巨大的钟,将陈夜整个人从天上给盖住,镇压至地面,咣当一声的悠远钟声连绵不绝。
这还没有完,那荀屏见到陈夜被镇压住,双手印决再变,那铃铛之上传出阵阵强大的气息,竟然想要将陈夜活生生炼化!
陈夜自然不会束手待毙,抬手间,祭出十几剑,劈砍在这铃铛上面,刺耳的声响不断回荡,这铃铛竟然无比坚硬,抵挡住了陈夜这十几剑劈砍,纹丝未动!
然后这铃铛之内,一股股侵蚀陈夜血肉的力量不断涌出,陈夜的身体之外,衣衫瞬间融化,紧接着是血肉皮肤,其上传来嗤嗤声响的同时,也缓缓冒出缕缕青烟。
这是在融化的征兆。
陈夜冷笑一声,论将一个人活生生瓦解,那么世间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得上他的寂灭道体?
登时运转一只寂灭之眼,灰光涌现,疯狂抽取陈夜的灵力,在耗尽了三分之一的灵力之后,这灰光所照射的铃铛,顿时破开一个巨大的洞,陈夜双膝弯曲,一蹬地。
身形便迸射而出,一剑砍出!
那荀屏显然没有想到陈夜能如此轻松将铃铛破开,脸上传来愕然,在这愕然的片刻时间内,陈夜的剑已经临近,轰然刺在其胸口之上,再一绞,荀屏的身形猛地倒飞。
于半空之中不断呕血,但是倒飞之时,手上印决连连变化,身体逐渐脱离血肉之躯,变化为无数火焰凝结之物,也就使得陈夜的剑气炸开时,并未将他彻底抹杀。
虽然荀屏的胸口还是炸开一个大洞,但是可以看到其内并不是人的脏腑器官,而是一片通红的火海,他一个招手,便已经将那些碎开的部位,再度恢复成正常。
陈夜双眼微眯。
显然这是类似于尸鬼宗生死符撕下之后,不死不灭的状态,所以陈夜觉得,破解之法,应该相差无几。
在荀屏化为这副姿态的瞬间,陈夜便又动了,猛地出剑,同时还有一把飞剑追忆,光阴逆流,将荀屏的整个头颅砍下来,手上的佩剑,同时临身,三十六剑前十剑接连递出。
整整十剑落下,荀屏的身体四零八落,竟然还在缓缓凝聚,并且这无数的碎片同时飞向陈夜,齐齐炸开,竟是将陈夜的身躯炸了无数通红的伤痕,击退十几丈之后,才缓缓收缩。
再度化为一个火人。
“不管用么……”
陈夜皱眉,但是那边被控制之后的荀屏,可不会有任何的停留,踏步之间,身体之中的火焰吞吐,化为龙凤两道异兽的虚影,呼啸着冲击过来。
其实对于有金乌道体的陈夜来说,这些寻常的火焰,压根就造不成太大的伤害,现在棘手的是,这种不死的状态。
“嗯?”
陈夜双眼一闪,计上心头,也不躲避这冲击而来的荀屏,硬生生挨了荀屏这两道火焰异兽,借着这个机会,一剑将荀屏的身躯再度砍成无数的碎块。
这一次,陈夜还抬手,给荀屏加了一把火,一把充斥着寂灭之力的灰白色三味真火,加速了荀屏身躯的复原。
以至于这一次的荀屏,再度恢复原形的时候,身上密密麻麻遍布一些如同斑点般的火焰,他猛地低下头,眼神露出畏惧。
继而整个人开始惨叫起来,似乎疼痛难忍,倒在地上,不断翻滚,不断撕扯着身上的火焰。
而其原本的火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三味真火给整个吞噬掉,以其身体的火焰为燃料,燃烧起一道道灰白色的火焰。
足足燃烧了三刻钟才停。
相对的,荀屏的惨叫声,同样持续了三刻钟,他一个火修,竟是让陈夜的三味真火,活生生给烧死了。
就在荀屏死后,陈夜早已经做好准备,抬手一抓,一条小小的七彩虫子,顿时被他生擒住,握在手心。
少年缓缓摊开手掌,“抓住你了。”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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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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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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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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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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