翦翦红衣于茫茫大雪中走来。
赵拢月是大摇大摆祭出飞剑,手持佩剑走出圣武宗下榻的房间的,由于观众未散,所以很快有人就看到了这个红衣少女。
少女长呼出一口气,大寒时节,这抹白色雾气,即便是茫茫无际的大雪天里,也格外清晰。
她的视线里,缓缓出现了十几个身影。
是察觉了留在此地元婴死绝了的,宫里紧急赶赴此地的元婴,当头者观众们也认识,正是陛下如今最信任的人之一。
当朝大内侍卫统领严师及。
这位修为已至元婴巅峰的大修士,早些年却是长年闯宫刺杀小皇帝的难缠刺客,凭借着一身元婴境巅峰的修为,不说在皇宫内来去自如,但每次刺杀之后,虽未成功,也从未折剑。
就在去年,不知道为什么,在又一次行刺失败之后,严师及从最想小皇帝去死的那批人,成了高泆身边最受信任的侍卫。
在大夏朝,大内侍卫统领这个官衔官品不高,只是从三品,但是从实权和地位上,却不比那些正一品的大员少半点,或者说,在京都之中,他的权力甚至要比一些大将军还要大。
因为他能调度在京都的元婴侍卫。
此时一共十三人,也都是元婴境。
严师及眸光在赵拢月身上上下打量,皱了皱眉,因为他发现,自己的修为,神识甚至不能靠近这个少女的身外三尺。
也就无从查探她的虚实。
“阁下在大夏京都杀人,而且在我严师及的眼皮底下杀人,这样未免太不把我们大夏朝放在眼里了吧?”
赵拢月冷笑一声,“你也未免太把自己主子当回事了吧?莫说小小大夏,就是大明圣驾面前,本姑娘也出剑杀过人,还是他亲儿子,现在可不还好好站在你们面前?”
严师及笑笑,目光落在赵拢月那把细长却极显英气的飞剑身上,瞳孔微缩,“严某不是吓大的,阁下杀了人,便要偿命,当然,在下只是区区侍卫统领,一切还是要等圣裁,就劳烦姑娘你先跟我们到刑部呆着。”
红衣少女抬起剑,轻轻挑了挑。
她不是陈夜,不愿意多去想,也不喜欢讲道理。
她更喜欢手上功夫。
想去做,便去做了。
比如她今天觉得京都气氛不对,便去找了圣武宗了解清楚,比如她觉得他有危险,便出现在了这里。
至于背后那些弯弯绕绕,她赵拢月不在乎。
无论道理在不在,剑在。
出身于刺客的严师及,本能里是能对一些人有种直觉层面上的感知的,此时之所以没有立刻出手,就是因为他在看到赵拢月的那一个刹那就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少女……很危险。
“食君俸禄,担君之忧,多有得罪,姑娘莫怪。”
但是作为入宫行刺不下十次的刺客,严师及的胆识何时曾少了?当然也不会就凭冥冥之中一份不安就畏缩不前。
赵拢月撇撇嘴,“磨蹭。”
严师及收起脸上笑意,目中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凌厉的杀机,冷哼一声,其身后站着的十二个元婴,便身形一晃,密密麻麻围住了眼前这个红衣少女。
远处观众席上的观众,虽然还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但是严师及他们都认识,那几个在京都享负盛名的大内侍卫,个个元婴境,他们也都多少听说过,看到这副阵仗,顿时来了兴趣。
“这姑娘是谁啊,竟然能让大内这几个元婴境全部出动围杀,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事,不过今儿个是有好戏看了。”
“只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姑娘,十几个元婴围杀之下,恐怕也只能落个香消玉殒的下场……倒是可惜了。”
“钱大人慎言!这些个大修士,耳力可好着呢,别等下给人家顺手给砍成十几块了。”
赵拢月保持着那抬剑的动作,飒然一笑。
也不见有剑气冲霄,只见这一席红衣周遭便是飞卷如龙,呼啸而出的雪花,于这略显昏暗的天幕下,浩浩荡荡直奔严师及而去,竟是丝毫不顾忌那周围的十二个元婴。
要知道,这四周的十二个元婴,虽然都不如这位名声在外的严师及,但也个个有着至少元婴境中期的修为,单一个拎出来都是名震一方的存在。
此时竟然就直接被这个小姑娘给无视了!
这十二个人不由得一阵恼怒,当即就各自祭出自家的看家本事,一阵珠光宝气之中,有神通法宝同时朝着那雪中极为显眼的冉冉红衣而去。
赵拢月仍是执意以剑卷起雪龙,转瞬落在严师及身上,丝毫不去顾忌身后的一切神通法宝。
身为元婴巅峰的严师及,自然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单手掐诀,便从其身上浮现一层漆黑的雾气,从这氤氲雾气之中突然有一只手臂伸出来,想要抓住那雪龙。
这只手臂通体漆黑,远远看去都觉得恶心,因为手臂上面,不是皮肤,而是布满无数眼球,滴溜溜地转。
赵拢月嘴角挑起。
她不久之前,就对陈夜说过。
早在金丹境之时,她就能杀元婴。
这一刻,红衣少女的身上修为,第一次完整散开来,那狰狞的雪龙之中,忽而传来阵阵呼啸声,一口衔着那渗人可怖的手臂从天而起,只至半空便一口咬碎手臂!
雾气之中传来震惊之音:
“元婴巅峰!”
赵拢月叹了口气,兀自收起佩剑。
“土鸡瓦狗!”
少女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位于滚滚黑雾之中的严师及,突然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样,毫不犹豫抽身后退,从黑雾之中飞射向远方,中途还咬破食指在半空写写画画,勾勒出一道符文。
这符文出现的刹那,严师及的身上爆发出炽盛的虹光,身影竟是如同瞬移一般,直接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现时,已经在十里之外,原本自信的脸上,布满细密的冷汗。
那留在原地,并且攻击几乎触及红衣少女,正在好奇为何严师及会如此失态时,冲天而起的那条雪龙,竟是纷纷洒洒再度化为片片雪花,不疾不徐落下。
融入天地,如同寻常雪花。
这些元婴境,还是很茫然。
但心头之上,涌现一种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赵拢月摇摇头,“跑得了么?”
少女话音刚落,那各自祭出浩大声势神通法宝的十二个元婴,身形骤然凝滞,脸上带着不可置信以及某种狰狞,竟是呆愣站在大雪天之中,一动不动。
雪花冰冷,缓缓落下。
继而是十二朵娇艳如红衣的血花在雪中绽放。
十二个元婴……死于无声。
这一幕之诡异,让那些本以为有一番精彩争斗的观众们愣住了,他们是有过万般猜测,或是赵拢月赢,或是输,但是没有想到,红衣少女会赢得这么轻松惬意,且……诡异!
除了赵拢月自己,恐怕连那十二个元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当中轮廓,大概只有那仓促逃走的严师及知晓一二,此刻远在十里之外,眼眸里露出莫大惊骇。
竟然还嫌这段距离不够远,还要逃!
那把环绕在赵拢月身侧的飞剑,消失无踪。
远在十里之外,那掐诀运起神通的严师及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眼眸之中露出凄然,竟是咬牙之中放弃了运转神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沉声道:“是严师及有眼无珠,前辈饶命!”
一把飞剑,恰到好处停在严师及的眉心前,距离他的额头仅有毫厘之差,不难想象,若是严师及求饶慢上哪怕一个念头,已经是头颅碎裂,身死道消的下场。
赵拢月抬起头,想起来在家乡的时候,自家爹爹说过的一句话,让少女觉得,其实世间很多事情,都挺无趣的。
就比如现在。
家事国事天下事,一剑的事。
红衣少女摇摇头,往大夏祖地走去。
那把飞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
然后雪中被冷汗湿了一身衣衫的严师及,眉心处陡然出现一抹冰冷之感,那动听悦耳的声音,在此时的严师及眼中,恐怖程度,丝毫不比夺命的鬼差差半点。
“饶你一命可以,现在立刻滚出京都,找个地方呆着,不久之后,这道剑气会指引你去一个地方,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去,被剑气消磨百年然后去死。”
严师及摸了摸眉心,庆幸之际也顾不上什么了,诚恳道:“多谢前辈不杀之恩,严师及这就出发!”
天空之中,再也没有声音传来。
但是严师及眼眸之中的恐惧久久不散。
“剑光如皓月当天,剑气与天地一体,绝不会错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剑意,只是为何一个剑道境界已经是皓月境的大剑修,会突然对大夏亮剑……”
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就在赵拢月的气息消失在那片雪地之时,圣武宗的众人,清晰暴露在他的神识之下。
龙温书是察觉了门外有些异变的,但是在出门之后,看到那雪地之中尚还温热的十二具元婴躯体时,仍是震惊了一场。
这十几个元婴境,其中很多都是熟面孔,在大夏成名已久,就算以他元婴境后期的修为,对上当中几个,也不敢说就能稳胜,而且对方若是一心想活,他想杀也要付出极大代价。
但是今日在赵拢月剑下,他们死得无声无息,看他们死后的姿态,估计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死的。
也就是说,方才那短短的半刻钟时间,其实并没有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打斗场面,而是由赵拢月主导的,单方面的屠杀!
别说是元婴了,就是化神也做不到!
也就是说,这位姑奶奶,极有可能是一个洞玄境剑修!
原本对于陈夜还有一丝担心,这会儿龙温书是彻底放下心了,有这位姑奶奶在这,大夏怎么伤他?
其他圣武宗弟子,虽然眼力不如龙温书,但是透过杀元婴如杀狗这件事上也能管中窥豹,震惊不已。
龙温书擦了把汗,望着已经空荡荡的京都,哪里还能感受到其他的元婴气息?本来抱着杀出去的决心的老头,舒了口气,也不敢过多停留,拉着一众弟子,往城南去了。
严师及只当没看到,因为他坚信,在自己飞往城南的那一刻,那把消失的飞剑会再次出现,那时将会是他的死期。
更何况,自己身体里还有一缕剑气随时能要了自己的命,他又不是傻子,跟圣武宗无冤无仇,何必要跟自己过不去?
至于对于大夏的忠诚?
在自己的命面前,屁都不是!
这个大内侍卫统领,过了许久才缓缓站起身来,犹豫再三,终于还是选择了离去,身形掠起,消失在黑暗之中。
赵拢月已经来到大夏祖地之外。
眼前的重兵对她来说,形同虚设。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此前有人通风报信,还是上头下了命令,那些士兵看到赵拢月出现,脸上虽然浮现异色,却无一人阻拦退出一旁,示意赵拢月可以通行。琇書網
赵拢月也省的麻烦,直接走入这座规模丝毫不比大夏的皇宫规模差的冥宫祖坟,远远就看到了那座高塔。
此前陈夜进去的时候,赵拢月就放出神识关注着,自然知道他是从这里进去的祖地,也不在其他地方停留,来到高塔下。
二十多个元婴老头,盘坐阵法之上,往外看来。
之前出言呵斥高泆不敬的老头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平静说道:“阁下一身剑意通天,但也莫要欺人大甚,我大夏虽然不是什么大国,却也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手,阁下就此止步,我们之间还有商量的余地,否则别怪老夫欺负晚辈!”
赵拢月冷笑一声。
“当真以为你们这几个老家伙借着那阵法的半吊子化神,便可以阻拦我了么?不过嘛,你们大可以来试试。”
那元婴老头眼眸闪过讶异。
他们镇守大夏祖地多年,这阵法见过之人基本都死了,眼前这个小姑娘,怎么会知晓?还是说,是她此时看出来了?
“既然看出来了,你就该知晓,以你元婴巅峰的修为,绝不可能在老夫的领域之下存活,以你的年纪有如此修为不易……”
赵拢月脸上露出不耐。
雪白佩剑略略抬起。
还是那句话,她不喜欢讲道理。
道理在不在,剑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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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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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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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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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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