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季修文受伤的可不止一个,他记得自己的书包里就装有跌打止痛的药膏,跑道上少年疼得眉头紧拧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几个女生在一旁哇哇叫。
他或许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般样子有多惹人怜。
愈奕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心脏错了节拍。
但此时他已经站在了校医室门口,正值下午饭点接近校医下班的时间,昏暗的楼道里空荡荡的,没几个人走动。
“你干嘛?”
“你说呢?给你上……”
“啊,嘶——轻一点。”
那人似乎不着痕迹笑了声:“这就受不了了?嗯?那以后……”
万一受了更重的伤……
“萧执彦!”季修文突然直呼全名。
“好了我的错,不逗你了。”
握住门把手的愈奕辰:“……”
他松开向后退了半步,眸光闪烁,片刻无奈似的自嘲摇头。
门缝里是萧执彦毫不避讳给少年上药的场景,他脑袋微低,额前的长发遮住了深邃凛冽的眸子,上药的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专注。
小心翼翼帮揉着,仿佛季修文的脚在他手中是什么易碎品般。
若非愈奕辰听过也曾见过他打架的那股狠劲,真要被他这副假象给骗了去。
半分钟后,愈奕辰把药重新放回书包里,转身离开,仿佛他这个人从未出现过。
-
总归放着一个病人在别处不放心,季修文跟辅导员请假后,动身回去接勤巧云过来这边住。
南城离京市有些距离,上飞机前刚挂了和萧执彦的通话。
怕他看不见似的微信还在弹。
【xiao】:到了记得给我发条消息。
【xiao】:有事电话联系。
【j.】:好。
【xiao】:就没什么想说的了?
季修文想了下。
发送:好好学习。
却不料那头的人给他连回了两个表情包。
[捂耳朵,我不听我不听.jpg]
[我恨你是块木头,敲木鱼.jpg]
【j.】:?
好端端发什么疯。
发完疯后的萧三岁:没事[微笑]。季小修,一路顺风。
虽然但是季修文很想反驳,飞机的起飞和降落应该是逆风为最佳。
登记提醒的广播响起,他也就没再回话关了手机。
等椭圆形的舷窗外已经能看见柔软连绵的云层,再往下是波光粼粼澄澈浩淼的湖面,朦胧中季修文思绪闪现,萧执彦刚才……该不会是想让自己说舍不得他吧?
莫名被自己的想法弄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至于。
三个小时后。
季修文凭借记忆打车去了原主从前居住的小楼,巷子有些曲折拥挤,古老的墙面斑驳长满了蕨草和苔藓,至此汽车进不去,离家还有一段路程,季修文给司机转了账便拖着行李箱走了。
南城属于亚热带季风气候,北回归线穿过其中,从远处吹来的风中都带着些湿润。
已经十一月份了,可周围依然不少人穿着短袖,此刻季修文也明显感觉到了这地方与京大的温差,方才在车上开着冷气还不觉,如今才走几步因为湿热便不得已脱了外套。
勤巧云正向往常一样和张婶拾掇着,将东西搬到小推车上待会拿出去卖,近几年夜间经济火爆,勤巧云摊子卖的小吃又便宜又好,整条街上,她家的生意也算红火。
张婶在洗菜,抬头间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用还未沥干的湿手掌,激动推了人一把:“诶巧儿,你看那是不是你家季修文!”
勤巧云弯腰,看都没看她:“瞎说,我家文崽在京大读书,离这得有十万八千里,你别以为我老太婆没文化就又能被你给骗过去。”
自从季修文考上京大后,这事勤巧云逢人就说,她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切,爱信不信。”
勤巧云刚要说话,一双工装鞋停在她眼前,她抬头从下往上望去。
季修文绽开笑容:“奶奶,我回来了。”
砰——
站起来的瞬间,不留神踢翻了张婶的菜盆。
……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真是吓死我了。”
“奶奶,惊喜吗?”季修文在厨房帮她打下手,锅里是热油滋滋冒出的声音,家常菜的香味随风逃逸到巷子里的每一个角落。
“惊喜,我就是真是太惊喜了。”
季修文调笑:“所以张婶的菜……?”
可下一秒他就被勤巧云推了出去:“去去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去,这里不需要你。”
若是其他的季修文说什么也要帮忙,不会让勤巧云一个人弄,可偏偏碰上做饭这回事,嗯……
为了不伤及无辜他还是听勤巧云的建议比较好。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季修文没同这般年纪的长辈相处过,原以为自己会不太适应,可实际上却比预想中要好很多,整顿饭都吃得很舒心。
勤巧云抬头见他就一直笑,一整晚下来都是这样。
哪怕是谈及她的脑肿瘤时,还能反过来安慰人说自己命大死不了,这让季修文心里听着很不是滋味。
他这一趟回来就是专门接勤巧云去京市。
起初,对方怎么样都不同意,找各种托词。
但季修文心里明白勤巧云那是怕花钱拖累自己的孙子,没错过她去厨房看汤时悄悄背过去抹眼泪的样子。
后来季修文再三保证自己找到了一份很好的兼职,完全能养活他们两个人,如果勤巧云不同意,那他只能选择退学回来陪她。
可话落。
“不行!”女人第一次对他强硬,“奶奶再苦再累起早贪黑,还不是照样干干净净地把你送进了大学?这学怎么能说退就退?崽你对得起自己1点睡5点起那些挑灯苦读的日夜吗?”
望进老人那双映照岁月却目光炯炯的眼睛,也是那一刻,季修文才明白迫切读书的改变对于一个普通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
没有人生路上的指明灯,自己便做自己的灯,灯下投射的影子是纯粹黑暗中能唯一陪伴的自我。ωωω.χΙυΜЬ.Cǒm
于季修文而言,停留在这世界大多不过是因为任务,可总有那么一群人却一个个鲜活地存在他的生命里。
勤巧云早年靠捡废品攒了一些钱,可后来原主因此事被同学议论嘲笑,她就默默改了行。
“对不起奶奶。”他知道勤巧云宠他,为了打消对方的顾虑最后一句话是佯装说的。
勤巧云怕自己话说重了,牵起他的手,反复握着又松开只道:“崽你千万不要勉强。”
最终还是答应了,第二天下午两人便到了京市。
季修文在外边给勤巧云租了个房子,带她去逛了下熟悉周边的环境,又给她买了几件新衣添齐了些家具才回校。
中途他接到了卢震的电话:“小白眼狼你把我妈弄去哪里了?!”
季修文几乎要忘记了这个大嗓门的人是谁。
还是10086提醒:【勤奶奶的儿子,后期想把原主卖给老男人的人渣。】
哦,这样。
弄清楚了对方的身份,季修文也懒得啰嗦,挂断电话将卢震拉进黑名单。
他对原主的事情倒是很关心。
依稀记得上次见面还是办升学宴时来要钱,被原主揍跑了。几个月没回去看过老母亲,如今季修文回了趟南城恰好就打来电话,很难不让人多想。
可现在勤巧云居住的地方很安全,季修文暂时没有其他顾虑。
就在他打算乘坐地铁回校,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自己身旁。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那张英气逼人的帅脸。
“上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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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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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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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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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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