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好听点说,是性情温顺,
往难听点说,是懦弱胆小,
性子懦弱,并没有什么,
可她冒领救命之恩,几次三番不敬嫡姐,没有一点儿礼数可言。
这就是品行上的问题了。
但朝夕把自己带回了朝府,不管怎么说,在某些程度上,她对自己,还是有几分恩情在身的。
更何况,在大多数情况之下,江首辅会选择给人留三分薄面。
是以,江谨迟迟未曾开口。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无声地蔓延着,
有的时候,沉默往往就代表了答案。
朝夕的牙齿紧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儿,细若蚊蝇的声音方才响起:
“我知道我问出这个问题也许很可笑,可你是不是也像其他人那样觉得嫡姐什么都比我好?
如果可以,我也想成为嫡姐那样的人,无忧无虑的,被人娇宠着长大,可我只是一个人人都瞧不起的庶女。”
江谨平静和缓地声音响起:
“为何一定要与他人相比呢?”
青年静静站在那里,长睫微垂,覆下了淡淡的阴影,
俊美的容颜融于暗色之中,褪去温和,像掌握了所有变故的冰冷神明,
朝夕的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走,怔怔看江谨优越出众的面容。
“做自己难道不好吗?没有人要求你文采斐然,才华横溢,更没有人要求你端庄大方,仪态万千。
只要品行端正,知礼明事,无愧于自己便足够了,可这些你都做到了吗?”
江谨的声音化作一道冰冷嘲讽的利刃,深深地刺进朝夕被扎得鲜血淋漓的心脏。
谨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品行端正,知礼明事,
难道在谨哥哥眼里,这些她都没有吗?
迎着青年清明沉静,犹如雨后初霁的目光,
朝夕的心里渐渐起了不安,
还是说,谨哥哥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长夜漫漫,江首辅没那个兴趣,也没那个耐心在这里开导他人,
能够规劝朝夕几句,完全是看在她帮过自己的份上。
青年最后再看了垂着脑袋的少女一眼,
“江某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ωωω.χΙυΜЬ.Cǒm
手刚搭上门框,又被人叫住了,
“江谨,嫡姐的身份,不是一般人能够攀上的,父亲对嫡姐视若珍宝,定会为她选来南江最好的儿郎。”
江谨没有和朝夕透露过自己真正的身份,只是告诉她自己边远地区小门小户的破落公子,无意间流落在了南江。
朝夕自己也没有一丁点怀疑,一个出身小门小户的破落公子,怎么会有如此高贵出众的气质。
她不确定江谨对嫡姐存有什么心思,但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江谨,也要断了他的心思。
良久,江谨转回头看到表情惴惴不安的少女,
如玉般温润的青年,轻轻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略微冰冷的笑容,带着些许薄凉。
“所以,我该谢谢你的好意提醒吗?”
他的声音仍是温和的,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没什么变化。
可这样的江谨,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股寒意。
少女莫名不敢看江谨的表情,讷讷地说道:
“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受伤而已。”
江谨的目光渐渐沉了下去,觉得无趣至极。
大概是有一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他说到如此地步,可这人依旧是什么都不愿意想,什么也不愿意改变,只拘泥于情情爱爱当中。
既如此,他又何必多费口舌,
江首辅礼貌地颔首,自有一番冷漠的风度翩翩。
“那便谢谢朝小姐的提醒了。”
关被关上了,这一回,朝夕再也没有了叫住江谨的理由。
朝夕看着那道在自己眼前被缓缓合上的门,
一股巨大的恐慌在心头萦绕着,少女攥住衣角的指骨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不过只隔着一扇门而已,为什么她突然觉得,在这一刻,她与谨哥哥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灯光昏暗的房间内,唯有八仙桌上的烛火,成为了唯一光源。
男人眼球暴出,脸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汗水,自喉咙里不断发出了痛不欲生的惨叫声,
依稀可以看得出来,暴露在外的皮肤被顶得凸了出来,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肉里游走。
他被绑在了床上,疼痛让他尊严全无,只能像条疯狗一样挣扎着,被绳索捆绑住的双手鲜血淋漓,分外恐怖。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沉稳的脚步声慢慢地走了过来。
听到这道脚步声,床上的男人立刻停止了挣扎,眼里流露出强烈的恐惧。
“怎么?这就受不住了吗?”
少年缓步而来,姿态放松地靠在了一旁,唇角噙着惬意散漫地笑意,欣赏着自己精心的杰作。
“想必当初的你也是这样看着我的族人,在火中痛苦挣扎的吧?”
“我错了,求求你,放过——”
话未说完,下一秒,体内的蛊虫齐齐发作,男人的喉咙里便发出了凄厉尖锐的惨叫声。
“放过你?”
少年的语气平静,甚至还带着柔和的笑意,
可那双微微泛蓝的瞳孔却愈来愈冷,没有任何笑意,仿佛沁在了千年寒潭中,深入骨髓的冷意。
“你也配提这个词?”
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少年轻轻地弯起了殷红的唇角,
“友情提示,惨叫声小点,吵醒了蛊后,它会不高兴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惨叫声消失,床上的男人失去了气息,变成了一团腐臭的烂肉。
死亡,也许是他被折磨的这段时日,最轻松的结束了。
病态般苍白的指尖染上了点点悱红,被养得白白嫩嫩的小虫子乖乖地抱着主人的指尖舔舐,
少年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墨色的眼底跳跃着明灭的烛火,
大仇得报,可南疆谷的人已经回不来了。
无家可归之人,又该何去何从。
耳畔忽然凭空响起了一道女声:
“我希望它的主人,能够在某一日,出现在我的面前,亲自带走它。”
容貌妍丽的少年睫毛微颤,怔怔地望着那跳跃的烛火,
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自己初见那人之时,雪肤花貌的少女自转角而来,弯着精致的眼眸,
“哪里来的小贼?”
不想的时候,尚且还可以忍受,可一旦想起她了,隐埋在心底深处的思念以不可抵挡之势破土而出,
少年漂亮的眉眼彻底舒展开,唇角的弧度似彼岸花般秾丽动人。
还有人在等他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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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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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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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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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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