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开了空调。
风缓缓地拂动着姜佳宁的裙角,拂在她紧握在身侧的手上。
“我是非善恶也还分得清楚,父母的罪和孩子无关,所以你不用跟我道歉。”
薛凛安动了动唇。
他看向她。
路灯的灯光透过车窗,将她的半边面庞照亮。
“但是,你是薛纨的儿子,”姜佳宁突兀的笑了一声,车厢内,显得突兀而怪异,“替罪羊的女儿和杀人犯的儿子谈过恋爱,好笑么?我觉得挺好笑的,应该……我爸爸在天上瞧着,也会觉得可笑可悲。”
不仅曾经。
甚至现在。
那份曾经的喜欢,经由时间和事件的发酵,走到如今,演变成了爱。
却终有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姜佳宁不是什么十分有正义感的人,她也不想去裁决恶,如果能选择,她宁愿永远都不去接触到这些。
可事与愿违。
姜佳宁抬起眸的瞬间,手掌松懈下来,目光和他对接。
“薛凛安,我们……不可能了。”
两人彼此对王者,分明两人只隔着这车厢内逼仄的距离,却似是隔了千山万水一般,难以跨越,无法靠近。
她说这话的时候,内心似是被撕扯成了两半。
他每次靠近,都是她把他推远。
他们不可能了。
薛凛安也忽然笑了一下,宛若释然。
“嗯,好,我知道,没关系……”
他似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停顿了下,“你……我……”
车内实在是太逼仄了,姜佳宁觉得自己多一秒钟都待不下,她手放在门把上,“没什么事我就先下车了……”
她的手腕被薛凛安扣住。
“能最后再抱抱你么?”
姜佳宁的手停住,可也就坐在这里没有动。
男人向前倾身,将她转过来,用力的拥住了她的肩背。
姜佳宁觉得上半身整个人都被紧紧地箍住,男人将她整个人都纳入到怀中,她挣脱不得,鼻息间全都是男人的气息,混乱的一如她现在的大脑。
“我反思过,佳宁,和你恋爱的时候,很多时候太独断专行,很多事没有告知你,自以为是对你好,可实际上……”
薛凛安忽然停下来,“还说这些做什么……”
他松开了她的手,“本以为能有多爱,其实现在分手也就那样,你别有负担,人也不能总围着爱情转,都一样。”
这一次的恶人,由他来当吧。
姜佳宁打开了车门。
男人从另一侧出来送她。
他道:“姜佳宁。”
姜佳宁停下脚步。
“再见面,能不能不当陌生人?”薛凛安望着她的背影问。
也不当仇人。
黑逡逡的影子落在路灯映照的地面上,拉成一条直线。
姜佳宁用力点头。
地面上的影子,也在用力的点头。
她快步朝前走,没回头。
她怕她一回头,就忍不住了。
薛凛安说得对。
本以为能有多爱。
彻底分手也不过如此。
彻彻底底的和平分手,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放狠话,没有仇怨相见。
时间慢慢的就会冲淡曾经。
她一直在心里反复告诫着自己。
薛凛安是薛凛安,薛纨是薛纨。
她分得清楚。
她要惩罚的是恶人。
是作恶的薛纨。
报复他,报复他们,让他们付出代价。
可当善恶集于一体,爱恨汇聚一个人身上的时候,每一样情绪都会变放大到异常的浓烈,浓烈到她恍惚间分不清楚,到底是这样爱,还是这样恨。
回到别墅。
姜佳宁在玄关换鞋。
杜清龄的声音从偏厅那边传了过来,“佳宁。”
没有开灯,姜佳宁只隐约能看得到的是母亲的身影。
她朝着偏厅那边走了过去。
杜清龄抬手叫她坐下来,“你在门口见了薛凛安?”
姜佳宁点了点头。
杜清龄说:“你觉得他无辜?”
姜佳宁垂着头,没有回答。
“你别被他洗脑了,姜佳宁,”杜清龄说,“谁无辜?你爸爸无辜,你无辜,你姐姐是无辜的!但是死的死伤的伤,可他呢,却能在薛家享受着资本家带来的红利!”
“可那也不是薛凛安造成的……”
杜清龄:“你到现在还在帮他说话!”
姜佳宁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掌拍在实木桌上,发出闷响。
“别说了!”
这栋空荡荡的别墅里,回荡着的都是姜佳宁的话。
自徐盛和徐诗颖一前一后出了事之后,这栋别墅里,杜清龄第一时间就肃清了徐盛的人,重新筛选过一遍,只留了几个信得过的保姆。
杜清龄都被姜佳宁这突兀的话给吓了一跳。
姜佳宁的双手撑在桌上,整个身体线条都紧紧地绷着,长发都从鬓边散落下来。
她直接转身上了楼。
……
徐家大宅外。
等姜佳宁离开后,薛凛安抵着胃,缓缓地靠在了座椅上。
后车座的双人座,即便再宽敞,容纳一个成年男人还是有些狭窄。
他平缓着呼吸,摸出手机来,拨通了伍楷的电话。
“过来一趟。”
伍楷本以为是叫他开车来接的,可到了门口,才发现老板的车就停在门口。
人却已经是……
“老板?!薛总!”
伍楷急忙就去扶着薛凛安,看见老板的面色实在是苍白的很,就临时给方柏深打了电话。
“方医生!我老板……”
“小点声。”薛凛安微睁开了眼睛,“你这是叫魂么?”www.xiumb.com
伍楷听见着声音还以为是幻听,惊了一下看着薛凛安,“老板你没事!太好了!”
薛凛安把手机接过来,说:“阿深,我没什么,就是刚才受凉,胃疼。”
方柏深皱了皱眉,“什么时候来体检?”
薛凛安:“等过两天吧。”
他换了一个舒坦一些的姿势靠着,“别听伍楷大惊小怪,我就是在车后座上睡着了。”
方柏深:“是不是大惊小怪,都要检查过后才能知道,你是病人,凛安,不能讳疾忌医。”
他直接翻看着体检的预约表。
“你现在就叫伍楷开车把你送到医院里来,等着早上八点,我给你安排叫你第一个体检。”
“你知道我择床,换个地方就睡不着了,”薛凛安,“回长岛了。”
方柏深自小和薛凛安认识,知道薛凛安的脾性,死拗死拗的。
他便说:“那你叫伍楷过来拿药,按时吃药,一定要戒酒戒刺激性食物,有时间就过来体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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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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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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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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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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